(這兩三日,由於金寶玉舊傷未癒復發,被慕容飛雪留住在慕蓉府,明月一日裡來探望他三四回,看金寶玉精神一日好似一日,便與他或棋一局,你來我往,鬥智於棋枰;或茶一壺,談笑風生,忘憂於佳茗。那皇甫青看在眼中,頗不是滋味。至於這慕蓉老爺,卻是雲端看廝殺,究竟孰輸孰贏?乾脆來個置身事外,做壁上觀。弄的皇甫青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坐立難安。這天早上,皇甫青特意等在東院後花園中,慕容明月走出房來了)
皇甫青:明妹,暫借一步說話。
慕容明月:皇甫大哥,有事商量啊?
皇甫青:明妹,我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慕容明月:那你就請說啊。
皇甫青:明妹,金公子雖於妳有救命之恩,但妳一個姑娘家,放著現成丫鬟不使喚,成天往一個大男人房裡鑽,這傳出去不太好聽吧!
慕容明月:(愀然作色) 皇甫大哥,「是非不掛娘生口,自有旁人話短長。」你若聽的底下人說三道四,便該嚴懲重罰,怎麼還來學給我聽?!「心自有所存,旁人那得知。」我慕容府雖是商賈之家,也是知書達禮。再說你我兩家可有三書六禮?我有不對,自有我爹來管教,不勞您費心。你如果再這樣無禮的話,也許有一天我會嫁給金寶玉。
皇甫青:明妹,妳~~~
(慕容明月拂袖而去,留下皇甫青臉色青白的呆立著,他覺得受辱也覺得悲哀,他也感到憤怒,他受夠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這樣被人踐踏的感覺,作個男子漢的時候到了。於是,他掄起拳頭,奮力擊向身旁的樹,「刺拉」一聲,瓦缸粗的一棵榕樹被震的枝條搖晃,青翠的葉似雨般落下。)
(慕容飛雪在對面書房內,將這一幕瞧的一清二楚。)
(皇甫青在花園裡呆站了半响,任著一顆心如礁岩,被一波波無奈、悲憤的情緒擊打著,激起浪花。才來到慕容飛雪書房前,敲了門。)
慕容飛雪:誰啊?進來吧。
皇甫青:(進到房中) 小姪冒味,打擾伯父休息了。
慕容飛雪:沒有的事,只是老人家易倦,瞇瞇眼而已。看你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明月那丫頭給你排頭吃啦?!
皇甫青:我真是猜不透明月的心思。想請伯父~~~~~~
慕容飛雪:(用手勢止住皇甫青的話語) 賢姪,你們皇甫家的情形,我是知道的,前日裡,我已經讓四川成都的號子,給你爹現支了一萬兩白銀。論理,你是我請來和明月對看的;論情,你是故人之子。我應該多幫著你。只是~明月個性強,很有主見,我這個作爹的,也勉強不了她。你要得到她的人,要先得到她的心。
皇甫青:可是明月鎮日裡往金寶玉房裡鑽,她~~~
慕容飛雪:(怒) 賢姪,明月雖然任性,但是男女之大防,她是有分寸的,你雖是我慕容家的嬌客,說話也得~~~,哼。
皇甫青:(惶恐) 是,是,小姪出言無狀,求伯父看在我對明月的真心上,教教小姪吧。
慕容飛雪:(臉色緩了下來) 賢姪,你的苦處,我也不是不知。明月這孩子從小衣食無缺,一般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就是奇珍古玩,也很少能入她的眼的。只有快樂,是她缺的。她一心想的意中人,要與她是玩伴、是情侶、是知音、是家人。金寶玉幽默風趣,對她不卑不亢,又能救人急難,女孩家總是崇拜英雄嘛。這些你要學學他。只是他出身不明,我還是有些擔心。你還是要找機會切入他們,用行動贏回明月的心。
皇甫青:伯父的意思,小姪懂了。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明月正看著寶玉把丸藥用溫開水送服。)
(皇甫青在房門外看見了,放重了腳步聲,又咳嗽了兩聲,才進來)
皇甫青:金兄,身上可大安了?
寶玉:有勞皇甫兄掛心,(動一動筋骨),幾日不動,筋骨都僵硬了,真想到院子裡打它幾套拳。
明月:別,你可別逞強,餘毒未去,最忌強運真氣,你把這些丸藥都吃完了,我才准你練武打拳。
寶玉:是,謹遵娘娘令諭。
(寶玉逗趣的語氣,讓明月笑了出來,皇甫青臉上卻有些不自在,強自笑道)
皇甫青:金兄說得不錯,幾日不動,筋骨都僵硬了,今天天氣不錯,所以我想邀明妹到虎丘走走,如何?
明月:就我們兩個嗎?這~~~
(明月露出為難的神色,三分依戀七分不放心的看著寶玉,寶玉看皇甫青臉上雖帶著笑,其實已強忍兩分怒意,便說)
寶玉:慕容姑娘,虎丘乃吳中第一名勝。妳照顧我多日,想必也乏了,去踏踏青,也好消消妳的疲累。
明月:嗯,好吧!我出去走走,那我不在家,你可得按時按量的把藥給吃了。
寶玉:我不是說了嗎?既是娘娘令諭,豈敢不從?!
明月:(笑) 貧嘴。
(寶玉心想皇甫青和明月去虎山踏青,最快也要黃昏才回,一個人在房內百般寂寥,也睡不著,連躺著都無聊。唉,還真捨不得明月去陪那皇甫青。可是慕容老爺和皇甫老爺是至交,如果明月不要去,慕容老爺非要她一定去,那時父女倆就會像兩隻鬥紅眼的公雞對峙,傷了父女的感情,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現在真盼著太陽快下山,山路暗了,明月就回來了。)
(起身到院子裡坐坐,見了柳綠桃紅,又想起昨日在百花園中,明月眨著水靈靈的大眼,雙頰漾著玫瑰,那銀鈴般笑聲在耳邊響起,寶玉竟像被收了魂,獃了,臉上蕩著滿滿的笑意。)
慕容飛雪:金公子,好雅興,在此賞花啊?
寶玉:(驚醒) 啊,是慕容老爺,失禮失禮了。(站起要行禮,卻被慕容飛雪按住)
慕容飛雪:金公子,是小女的大恩人,又是性情中人,千萬別鬧這些虛文,否則就太見外了。本當與君會飲三百杯,不過金公子中毒未癒,要真把你灌醉了,等那管家婆回來,我雖是個當爹的,只怕也~~~。哈哈哈,盡在不言中,盡在不言中。不如我們以棋會友、以茶代酒,如何?
寶玉:伯父所言,正合我意。
(慕容飛雪喚下人拿來棋具,奉上碧螺春,兩人便開始對弈。)
(棋戰正酣,陽光從葉縫間灑落,照的人身上暖暖的,兩人棋逢敵手,一盤棋竟對峙了一個時辰,慕容飛雪看著擰眉深思的寶玉,此時的他身上凝聚著一股英氣,懾人卻不逼人,又與書卷氣自然的融和著。「明月這丫頭是有眼光。只是他來歷不明,叫我不放心哪!」「我何不趁此機會,探探他的底細。」)
慕容飛雪:金公子,我~~~(被打斷)
家丁:老爺,小姐回來了?
慕容飛雪:這麼早?!還不到未時呢。
(才說完話,就看見明月垮著臉進來了,後面跟著一臉青白如喪家之犬的皇甫青。)
(明月見了慕容飛雪,只乾乾的叫了句:「爹,我回來了。」便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皇甫青想跟過去,卻又不敢。)
慕容飛雪:皇甫賢姪,明月又鬧脾氣了?!出了什麼事?
皇甫青:我也不知道,我們好好的說著話,在山徑上走著,兩隻烏秋,就來啄我們。我怕牠們傷了明月,撿了石子,彈死牠們,明妹不知為何就惱了。一路氣嘟嘟的回來了。
慕容飛雪:這孩子脾氣說來就來,誰也壓不住。你先去歇息,別理她,等她靜下來了,我非好好說她一頓不可。好好的棋興,都叫這小丫頭給壞了。罷了,罷了。金公子,請恕老頭無禮,改日再戰。
(寶玉見了明月身影,本就無心戀戰。聽得此言,自然滿口說好。進了客房,稍等了一刻鐘,確定院子裡沒人了,便往明月住的院落走去。到了房門前,不敢進閨房,只敢在廊下低喚:「慕容姑娘,慕容姑娘~~~」)
明月:(推開房門,走出來) 金寶玉,你不在房裡歇著,跑出來幹嘛?你要有事,晚飯時,再說就好了。
寶玉:不是我有事,我是看妳有心事,想來陪陪妳。
明月:我有心事?好啊,你倒給我猜猜我的心事。猜錯了,我就罰你。
寶玉:慕容姑娘的心事可是「夢斷北堂,春雨萱花千古恨;機懸東壁,秋風桐葉一天愁」?烏秋育雛期間,成鳥都會拚了命都會保護孩子,攻擊路人只是「親情」表現,你是因此想起了你娘,是嗎?
明月:(淚水盈眶) 對,你說得對,烏秋護子,我們換條路走就好了,那皇甫青偏要逞英雄,擲石傷命,失了母鳥,那巢中的幼雛又怎麼活的了?!
(想起了連名字都沒有的弟弟,眼淚滾了下來。)
明月:人皆有母,翳我獨無?白雲悠悠,江水東流。小鳥歸去已無巢,兒欲歸去已無舟,何處覓源頭?何處覓源頭?
(寶玉聽著明月淒婉的唱著天倫歌,凱風寒泉之思既沉也重,不禁也紅了眼眶,雙手環抱著明月顫抖的身子,明月就在他懷裡安心的哭...。)
(院門口,想來負荊請罪的皇甫青,正巧趕上這一幕,又恨又氣,又怒又惱,咬著牙,在心中發誓:「我不甘心的,我一定要得到明月。金,寶,玉,朋友妻,不可戲。咱們樑子結大了!」
(夜色寂寥,韋小玉在閨房內孑然而立,窗內燈影成雙,窗外蟲蛙嘶鳴。)
韋小玉:(低吟) 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韋君山在廊下靜聽,心想:「詞為心聲,小玉今夜吟這朱淑真的《春怨》,分明就是在思念寶玉。不行,小玉這病病根全在情志不舒、氣機鬱滯上頭。我一定要讓她得償宿願。嗯,上回有太多高手幫著慕容明月,這次我得用點小計騙那丫頭單刀赴會。」)
(金寶玉服了七日的藥,果然餘毒全去,神清氣爽,每日有慕容明月相伴更是心情舒暢,只是江南雖好是他鄉。且不管皇甫青的臉色一日難看過一日,自己下江南的任務一件也還沒辦成,這可不成的。這天早上他來到大廳向眾人辭行)
金寶玉:這些日子,蒙各位照顧了,金某銘感內腑,他日當結草銜環以報。
慕容飛雪:呵呵呵,金公子說反了,是小女欠了金公子的救命之恩,照說慕容家侍候金公子一年十年也不為過。只是金公子有鴻鵠之志,老夫不敢羈絆,今後任何事,只要金公子一句話,老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對了,明月呢?心白,去叫她出來給救命恩人磕頭。
方心白:是。
金寶玉:不,不,不,不用了。昨天我已經跟令璦道過珍重了,今天不必徒增傷感。俗話說:「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金寶玉就此告辭。
(慕容明月在自己房裡,昨日金寶玉向她辭行後,竟哭了一夜,眼睛腫的核桃似的,今天怎麼樣也不願到大廳去讓眾人取笑,只叫了丫鬟取了冷毛巾來讓她敷眼。)
丫鬟:小姐,金公子走了。
明月:(懶懶冷冷的) 知道了。
(中午時,明月也不出去用膳,慕容飛雪知她心情不好,又怕她餓著了,吩咐丫鬟們把明月愛吃的菜,用小碟盛了,送到房裡來。明月只草草吃了幾口,便叫他們撤了,便又懶懶的翻了一會書。)
丫鬟:小姐,有人送請帖來,指名要給您的。
明月:誰啊?妳唸唸。
丫鬟:小姐,您叫我唸,那可真是叫「林黛玉掄板斧---強人所難」。我是「不識字的看佈告---這一紙都是墨。」
明月:喔,拿來,我看看。(讀) 慕容姑娘,明日午時我和表哥在留園明瑟樓敬備菲酌,恭候台光。一則向您討教琴藝,二則這幾日承蒙妳照顧我表哥,略表吋心。
(明月心想:「這小玉姑娘真是多禮,手快腳也快,這麼快就送請柬來了。金寶玉也回去了大半日了,想來和他的多情表妹一定有很多話要聊。唉,人家是青梅竹馬,我又算什麼呢?」正想著,方心白進來了。)
方心白:小姐,這是阿膠補血膏,老爺要妳日服一包,可以補血益氣。(趁著把藥放在桌上的機會,迅速的瀏覽了請柬的內容。)
明月:(淡淡的)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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