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1
太湖邊上,一陣偏風送來悠揚的琴聲,和著幽咽的哭聲,似有若無。孤月懸空,一白衣女子疾步走近竹籬茅舍,佇足聽了一會,「無盡夜,曉月桂影情不止;天將明,秋聲一曲濕幃幔」,暗嘆,「唉,只道我為相思苦,不料還有相思人。」輕叩了門扉,琴聲止了,一串急沓的腳步聲,咿呀一聲,推開門板,「高大哥,高~~~」,看清來人,「丁香姊,是妳呀。」
丁香:是我,小雨,妳還在等!?
小雨:(有些失望的,轉身雙手撐在桌上) 嗯。(眼睛突然發亮),丁香姊,妳找到高大哥啦?他在哪裡?
丁香:(落寞的搖搖頭) 沒有,我沒有找到文奇,他們說,(忍住淚,吸了一口氣,轉過臉),他已經走了。(轉過臉來,正視著小雨) 小雨,我來是要告訴妳,我也要走了。
小雨:丁香姊,妳也要走?是要陪小王爺回京去,還是要換個地方,繼續南遊?
丁香:都不是,小雨,我已經不想陪在小王爺身邊了,我來就是告訴妳這個決定。
小雨:我不懂,一來小王爺那麼喜歡妳,二來小王爺也還沒有到杭州嘛。(疑) 奇怪,這麼深的夜,小王爺怎麼會放妳出來呢?(大驚) 丁香姊,小王爺是不是出事啦?他現在人在哪裡?
丁香:他,(強忍住淚水,吸了一口氣),他在于香香房裡。
小雨:小王爺在于香香房裡!?(瞧見香香滿目的晶瑩) 哦,我懂了。香香姊,妳怎麼不攔著他呢?
丁香:他是小王爺,如果他一定要去,有誰能攔的住他呢!?更何況,他對于香香這麼癡、這麼狂,我不願勉強他,也不忍叫他失望。
小雨:丁香姊,妳怎麼這麼癡、這麼傻,難道妳就不為自己想!?
丁香:小雨,當初文奇要我以美貌、才情來打動小王爺,引他到杭州去。自古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如今我色未衰而愛已弛,我還有什麼可想的呢!?「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小雨:「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丁香姊,妳別自傷了,我去找小王爺去,我要當面問問他為何如此薄倖!?
丁香:不,小雨,妳別去,我們是女孩家,女孩家有女孩家的自尊,我不願糾纏小王爺,更不想讓他看了我就心煩。更何況我~我有愧於小王爺,我一定要成全他的心願。
小雨:丁香姊,妳身負使命,接近小王爺,是高大哥逼妳的,妳並沒有錯,妳何必愧疚!?要說有愧疚,也該是高大哥。(停了ㄧ會兒,怯怯的問)丁香姊,你恨高大哥嗎?
丁香:(揚眉,眼神一亮,隨即暗了) 不,我怨過文奇,卻不恨他,文奇有文奇的苦,我明白的,我不願以兒女私情羈絆了他。
小雨:那丁香姊,妳怨小王爺嗎?
丁香:我怎能怨他呢?自我們下江南以來,小王爺對我千般的好,幾度為我辛苦奔走,汗濕重衫;又為我「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我對他只有感動。這些日子以來,我「思重重,念重重,舊歡新愛如潮湧。」如今這般結局也好,他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又能全心待他,我也安心了。
小雨:丁香姊,那引小王爺到杭州的事怎麼辦?萬一小王爺醒了,要找妳怎麼辦?
丁香:于老和你爺爺甘老齊名,引小王爺到杭州的事,我想他會有辦法的,更何況還有江大哥和郭大俠在。如果小王爺還有心要找我,(苦笑),我想他是不會的,如果有萬ㄧ,妳知道該到哪去找我。
小雨:(有幾分不安) 丁香姊,那妳會去找高大哥嗎?
(丁香望著小雨,那眼神訴說著三四分擔憂,六七分害怕,那一刻,表妹如眉幽怨的眼神,與小雨漆黑的眸子重疊著。「罷了!我既已錯了一次,怎可再錯!」)
丁香:(苦笑)文奇既已存心要避我,我,我不會再去找他的。「葉枯花零人縹緲,心碎神傷情茫然」,小雨,我要走了。記住,非到必要時,別向任何人透露我的住處。
小雨:丁香姊~~~
(曙光中,小雨望著丁香漸行漸遠的背影,兩行淚水濕透了綃巾,卻不知這情淚是為了丁香,還是為了自己流的~~~)
Scene 2
(吳江縣出塵園中,于香香纖手弄琴,ㄧ曲《妝台秋思》聽得小王爺如癡如醉,不ㄧ會兒箏聲止,纖指收,佳人一笑。)
小王爺:好,姑娘好靈巧的指法,旋律溫婉、圓潤,昔日江淹《恨賦》:「若夫明妃去時,仰天太息。紫臺稍遠,關山無極。搖風忽起,白日西匿。隴雁少飛,代雲寡色。望君王兮何期?終蕪絕兮異域。」姑娘彈得真好,鮮活的演繹出了昭君千回百折的淒楚之情。
于香香:(欠身回禮) 妾身指法粗劣,難入方家之耳,小王爺謬獎了。昭君身披戎服,懷抱琵琶,騎白馬,越關山,回眸中原,心中是喜是悲?我們已無從得知。但王安石在他的《明妃曲》中卻說:「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昭君與其在漢宮中孤獨老死,倒不如遠嫁匈奴,得到真心珍惜她的夫婿。今夜妾身侍宴,但不知可有緣~~~ (往前兩步,右手執壺要為小王爺斟酒,左手似無心卻有意的輕觸小王爺)
小王爺:(身體一震,連退了兩步,拱手辭謝) 姑娘好文才,見解獨到。這百花露酒色澤鮮艷,火紅似血,清亮如水,香甜可口,真是上等佳釀。此時天階夜色涼如水,我可要多飲幾杯。(自斟了ㄧ杯) 對啦!前日唐突,擾了小姐清興,在此謝罪。但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我的身分,又如何有今日之邀?
于香香:還不就是丁~(驚覺失言,停口),是有個江南武林同道,說是要完成小王爺與我「把臂長談」的心願,替我們安排的。
(小王爺暗忖:「江南武林同道?要完成我「把臂長談」的心願?莫非是香香,果真如此,她也太有肚量了!?香香啊,香香,難道妳一點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嗎?咳~~~」)
于香香:小王爺為何嘆氣呢?莫非是妾身招待不周?(又為小王爺斟了ㄧ杯)
小王爺:多謝姑娘,(一飲而盡),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于香香:但願小王爺不是酒入愁腸愁更愁才好。(又為小王爺斟了ㄧ杯)
小王爺:姑娘說笑了,(再一飲而盡),姑娘博覽典籍,知識淵博,不知姑娘平日裡還做些什麼消遣?
于香香:我爹是武林劍術名家,自幼耳濡目染,妾身不才,也練個一招半式。
小王爺:(很有興趣) 喔,姑娘也會舞劍!?願能得見英姿。
(于香香使了眼色,一名丫鬟遞上未開鋒的寶劍,候用的琴師立即操琴伴奏。)
(于香香舞得香汗淋漓,嬌喘細細,小王爺見她腳步虛浮,華而不實,略皺了眉,突然于香香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滑在小王爺懷中。小王爺怔住,「你……怎麼突然就……」,結巴的說著,臉有些紅,連忙把于香香扶正,自己快快的退了兩步,整理衣衫。)
(小王爺再抬頭見于香香累得雙頰一片緋紅,汗濕細髮,竟想起那日在金山寺內,丁香凌厲快劍擊殺梅婆婆的英姿,又憶起王府中,丁香輕歌曼舞的嬌態,嘴角不禁浮出了笑意,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于香香:小王爺,你在笑我!?
小王爺:沒,我怎麼會笑妳呢!是天色太暗,地上不平,姑娘才會馬失前蹄,非戰之罪,非戰之罪。
于香香:小王爺果然是神威大將軍,開口閉口都是戰事,即使進了出塵園,還是俗務纏心哪。
小王爺:沒,沒有啊!姑娘不喜歡聽國家大事啊?
于香香:豈止不喜歡,簡直是討厭。姑娘家嘛!彈彈曲,繡繡花,寄情詩畫,也就夠了,何必談打談殺呢?就是一般的家務,柴米油鹽的,交給下人發落就是了。我平日裡是不逛市集的,就是受不了豆腐、魚肉、青菜那股骯髒酸腐氣兒的。我這出塵園,不是小妹自誇,可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呀!前日裡,妾身出言不遜,罵小王爺是俗客,就是為了這緣故。民女有眼不識真龍,小王爺可別見怪啊!
小王爺:哪裡,俗務多於蝟,于姑娘是天上謫仙人,善能安住于清淨法中,自然不能為外界的塵勞欲染所擾。(心中暗忖:「于香香美則美矣,卻少了一份胸襟器識,可惜了。」丁香在太歲府義助唐玉蘭,月老祠援手馮莫愁等諸多往事,歷歷在目。思念至此,縈繞在舌齒間的有ㄧ種吐不出、嚥不下的苦味。)
于香香:「世人千千萬,知心有幾人?」讓妾身再為小王爺斟幾杯。
(小王爺瞥見于香香ㄧ雙眸子,柔情似水,直直的瞧著自己,心頭ㄧ驚,仰著脖子,直直灌下了三四杯酒,這酒喉韻香甜,不嗆不辣,那知後勁上來,舌頭麻了,腦袋空了,便什麼也不知了。這ㄧ夜真是「楓落吳江冷,秋已深,孤眠在畫樓,冷月清光無限愁。」)
Scene 3
時入仲秋,太湖水很冷,湖面已經起風了,泛起了波浪,白色的浪花爭先恐後的拍打著岸,幾隻水鳥依然在湖面上覓食,看著天際最後一抹紅霞,被落山風吹動衣衫的黃綾衣女子卻絲毫沒有感到寒冷,就那樣佇立在垂楊橋上。她風姿綽約,體態輕盈,容貌極美,只是臉色有些蒼白,柳眉微蹙。
「香兒,進來吧!湖邊風大,小心著涼,回去又要鬧頭疼,」白髮如霜、光耀如銀的老婦人,慈愛的輕喚著。黃綾衣女子聽話的進了垂楊亭,撫裙坐在白玉石椅上,撒嬌的把手給老婦人握著:「奶奶,我哪就這麼嬌弱了呢?」
老婦人:(哄著) 不嬌弱,不嬌弱,誰不知我這孫女人美武功高,又是武林第一才女,那會怕這陣陣湖風呢!依奶奶說呀,「水宿煙雨寒,洞庭霜落微。月明移舟去,夜靜魂夢歸。暗覺海風度,蕭蕭聞雁飛。」這霜雨不能寒人身,魂夢無歸才真是痛人腸。
丁香:(有些吃驚的睜大了眼) 奶奶,妳都知道了!?那妳~~~
老婦人:「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香香,奶奶雖然老了,久不問江湖事,但對妳的事,奶奶可還知道的不少喔。就拿妳和金小王爺來說吧!妳和金小王爺確已兩心相許、兩情相悅,妳怎麼可以任著他坐香懷玉,享盡風流呢?
丁香:(低下頭) 奶奶,我~~~,我不想爭~~~,強摘的果子不甜,不是嗎?更何況我也也還沒有和文奇~~~
老婦人:豪俠、虎將難取捨,是嗎?香香,妳一向很聰明的,很能自做主張的,怎麼忽然變笨啦?金小王爺風流自許,博愛,但不濫愛。風流的男人不會放棄認識才女的每一個機會。他們喜歡的女人,首要條件當然是外表靚麗,還要善解風情,更要有氣質、夠風趣。「仗劍敢闖胡兒陣,提筆亦可寫文章,朱樓宜面畫眉長,也敢和人鬥新妝。」妳文武色三者具備,難道還怕比嗎?
丁香:奶奶,我~~~,我不是怕比,我是對他有愧疚,也對他沒信心。小王爺帥氣可愛,心細如絲,對女人百般呵護。他有時會裝可憐,像個撒嬌的小孩,讓女人心中的母愛油然而生;有時又會像個年長的智者,令女人欽佩不已。可是每次他用深情的目光看著我的時候,我都看不見自己。我好怕有一天那些溫柔、那些甜言蜜語,都不再是因為我的時候,我會不肯輕易放手。小王爺給了我太多呵護,太多牽掛,我會~~~,會渴望那一點點溫度,放不下這段感情。
老婦人:(憐愛的輕拍著香香) 妳的苦,奶奶懂。風流男人身邊常有四個女人相伴。一個裝在心中,一個擁入懷中,一個握在手中,還有一個看在眼中。
丁香:奶奶,妳怎麼這麼懂得風流男人的心啊?
老婦人:(笑) 香香,你爺爺被譽為「江南第一儒俠」,龍眉鳳眼,翩然俊雅,佼佼不群,妳以為我這五十年的婚姻是怎麼走過來的?妳既然這麼沒有安全感,何不試他一試?
丁香:(抿著唇,想了ㄧ會) 好,奶奶,小王爺若不來尋我,我也決不會去找他。他若迷途知返,我就全聽您的,試他一試。
老婦人:好,拿的起,放的下,這才是我的好孫女,也不枉我二十年的調教。
Scene 4
(吳江縣衙花廳中)
劉老:咳,硯農呀!你說說,這小王爺怎麼又病了?上次小王爺病,是和丁香姑娘打了一架,喝了一整夜的悶酒,情志不舒、氣機鬱滯,才會情緒不寧、胸悶脅痛、夜不能寐,這次他可是高高興興的去訪才女,那于姑娘連閨房都讓他進了,這樣大夫還說他思慮過多,不能如願,這~~~
紀老:畏三兄,你還不懂嗎?小王爺是個癡心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這朵花呀!就是丁香花。于姑娘呀!只是個插曲而已。丁香姑娘ㄧ走七八天,連個影兒都不見,小王爺為鬱怒悲愁等七情所傷,肝失疏泄、脾失運化,五臟氣亂,怎能不病呢?
(兩老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周清來報,說是江水寒、郭怒求見。兩老連忙請他們進來)
江水寒:兩位閣老,小王爺現在情況怎麼樣?
劉老:不好,不好。小王爺燒得厲害,昏昏沉沉的,嘴裡渾念著,這幾天大夫給他開了丹槴逍遙散合左金丸、半夏厚朴湯、甘麥大棗湯合枕中丹、滋水清肝飲,又針灸取穴讓他寧神、疏氣通暢。好像也不怎麼有效。
紀老:我們小王爺他呀!……只有一個人能醫他的心病。
郭怒:誰呀?
紀老:丁香姑娘。
(劉畏三、江水寒點點頭。)
郭怒:那就去找啊!
劉老:可是丁姑娘行踪不定,要找到她很難。
郭怒:這簡單,問小雨就知道啦!
周清:問過了,小雨姑娘不但不肯說,還數落了我們小王爺一頓,罵他輕狂薄倖,末了還騙我們小王爺說什麼,丁姑娘和高公子輕歌曼舞再聚首,太湖泛舟同遨遊,急的小王爺茶不思、飯不想的在太湖找了五六天,才會病倒的。
江水寒:這小雨也太胡鬧了,我去問她,這次一定要問出實話。那麻煩周將軍和我一起去。
周清:好。
(「我也去」,珠簾響動,小王爺出來了,周清攙著他坐下)
劉老:小王爺,您高燒剛退,身體還虛,到現在還直冒冷汗,您別去了,讓周清替您去請丁香姑娘,也是一樣的。
小王爺:不一樣!香香怨的是我,氣的是我,是我做了這麼荒唐的事,寒了她的心。我該去,你們別攔著我。香香打我罵我,我都願意。我只盼望能再見著香香一面。
江水寒: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起去吧。
Scene 5
(茅舍中,江水寒讓小王爺等人,先坐下喝水,喘口氣,吩咐郭怒照看著。自己到竹園裡,小溪旁找到了正在垂釣的小雨)
江水寒:小雨,妳別太孩子氣了,小王爺是我們希望所寄,我們發過誓要保護他的,對不對?妳快把香香的住處告訴我,否則小王爺有個萬一,文奇可是會生氣的。
小雨:(不以為然的嘟著嘴,聽見文奇的名字,才抿了一下唇) 好嘛!我帶你們去就是了。
Scene 6
(小雨帶著一行人到了太湖邊上涼亭內)
周清:小雨姑娘,妳怎麼還帶我們來遊湖!?我們已經在這太湖找了五六天了,每艘畫舫都問遍了,就是沒見到香香姑娘。
小雨:耶?是你們要我帶你們來找丁香姊的耶,見不到是你們的福緣不夠,怎麼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小王爺:好了,小周,(一陣涼風襲來,刺激了支氣管,小王爺猛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小雨姑娘要我們找,我們就找。咳咳。
(此時的太湖,水闊波清魚逐浪,天高雲淡鳥翔空。郭怒視力好,遠遠的就看見一葉小舟輕盪而來。舟上一對男女,男的斜對他們,看不清臉龐,女的臉頰白皙勝雪,笑時漾起一抹淺淺的梨渦。)
郭怒:那不是丁香姊嗎?
(眾人連忙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卻見到舟上那男人把槳暫且擱在一旁,傾身在女子耳邊,不知說了什麼,那女孩一臉緋紅,艷比桃花。稍後,男子任小舟在湖心擺盪,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親手覆上女子的肩頭。女孩側頭看著他,笑得更燦爛了,幸福就定格在那一瞬間。然後那男人坐正,操著槳,小舟便順風而去。眾人愣住了,突然被悶哼聲嚇醒。只見小王爺一手撐住桌面,一手按住心臟,斗大的汗珠自額頭滴下。)
紀老:不好,小王爺受了刺激了,病勢更重,咱們快回去。小周,你來背小王爺。
Scene 7
(回到縣衙行館內,小雨看著小王爺痛苦的模樣,有些嚇到了。)
小雨:小王爺,你還好吧?我有時說話不太好聽,可我沒想到丁香姊她真的會~~~
小王爺:ㄣ,(氣若游絲),小雨,我做了這樣的事,妳氣我也是應該的,香香做得更對。我的確是輕狂薄倖,我太自傲了,才會以為男女沒有肌膚之親,就不會傷人。現在我懂了,意淫也是淫,知情更淫。
小雨:小王爺,(扭著手絹),我還能怎麼幫你?
小王爺:小雨,妳能不能把香香的住處告訴我,我要去求她回來。
小雨:這~~~,(看著小王爺沒有血色的臉龐,又看到江水寒輕輕的點了頭),好吧!小王爺你今天好好歇著,明天我帶你們去找丁香姊。
Scene 8
(第二天,一行人雇了兩頂軟轎,載了兩老上了山,小王爺堅持著武官不乘轎的規定,咬著牙跟上大家的腳步,一路上大家怕病中的小王爺撐不住,長長的一段石階路慢慢的走了快三個時辰,才來到丁家別院前。門口一名小廝正在掃地)
江水寒:小兄弟,打擾了,請問丁香姑娘住在這兒嗎?要是的話,煩請通報一聲。
小石頭:你們是誰?找我家小姐有什麼事?
小王爺:有勞小兄弟,就說金寶玉和江大俠來訪。
小石頭:好,你們等著啊。
劉老:(環目四顧) 嗯,紅樹青山斜陽古道,流水繞低牆,這樣的福地洞天才能陶養出丁香姑娘這樣水靈的女孩來。
紀老:是啊,「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置身此處,真讓人忘卻煩囂喧擾,有「思蓴季鷹」之思啊。此間的主人必是風雅高潔之士。
(約半柱香後,大門咿呀打開了,一名穿著銀紅襖兒,長的風流靈巧的大丫鬟出來發話了,她走到寶玉跟前。)
紅兒:這位就是金公子吧!?你們的來意,我家太君都知道了。請問金公子今兒個是走上來的,還是跪上來的?
周清:什麼話?既然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還不快開大門迎接?我們有腳,當然是走上來的。
紅兒:(轉向周清) 你是周將軍吧。要依我們丁家的規矩,主子們說話時,下人插話可是要掌嘴的。當然啦!我們小門小戶的,規矩自然比不上王府的大,是嗎?
周清:(怒,要上前理論) 妳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小王爺一擺手,示意他退下)
小王爺:姑娘,我的確是走上來的,但不知妳家太君是誰?
紅兒:我家太君就是我家小姐的親奶奶,金公子今兒來的不巧,我家小姐一大早就出去玩了,金公子請明兒再來。還有,太君說了,丁家世代節義,從沒出過再嫁之女,也沒哪個老爺敢納妾的。金公子如果是來求破鏡重圓的,就得照著規矩辦事。請金公子明兒來的時候,從山門的第一座鳥居,開始朝山,三步一拜、五步一跪的,跪到丁家大門前。如果金公子玉體尊貴做不到的話,就別再來了。反正這世上叫香香的女孩那麼多,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ㄧ枝花呢?
江水寒:何必呢?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讓江某講個人情吧!
紅兒:江大俠,我家太君又說了,兒女婚姻是私事,旁人休得論短長。
郭怒:小王爺現在生病了,我替他跪,這總成了吧!
紅兒:郭大俠,我家太君也說了,丁家的人恩怨分明,冤有頭、債有主,您想代人受過,是夠義氣,但可別壞了丁家的名聲。
小王爺:你們都別說了,明天我一定三步一拜、五步一跪的,跪到丁家大門前。這位姑娘,請妳傳話給香香,說金寶玉一定會到。
Scene 9
那一夜,丁香輾轉反側,想著紅兒告訴她的話,實在睡不著,披衣而起,自嘆:「想我丁香不過是布衣荊釵江湖女,怎能讓小王爺為了我受這麼大的委曲呢?」又再想:「小王爺的桃花那麼多,就算逃了這次,難保不會有下次?」「聽說小王爺病了,明天要把他累壞了,怎麼是好?我要去跟奶奶求情。」「不,不行,奶奶的性情剛烈,向來言出必行,我去求情,恐怕會有反效果。」就這樣,丁香在房裡來來回回踱步,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破曉。
此時紅兒來傳話了,「小姐,太夫人要您用完早膳後,就和大少爺下山到沈園、退思園去散心,今夜就夜宿小九華寺,明兒天亮才准回來。」
「這是為什麼?」
「太夫人說小姐太重情,會壞了她的事,所以要大少爺看著您。」
丁香素知她奶奶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一定要執行,軟硬都不吃,再多說兩句,惹的她老人家心煩,小王爺要吃的苦就更多了。只能暗暗的替小王爺祈福,她真是怕小王爺來,又怕他不來。
Scene 10
卯時一刻,小王爺朝著鳥居拜了第一拜,便開始他的朝山之路,兩老在旁邊擔心的不得了,小雨、周清也是惴惴難安,江水寒和郭怒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在旁邊跟著看著。秋天的山路有些薄霜,格外濕滑。小王爺一步ㄧ腳印,仔細的計算著三步一拜、五步一跪,山風冷冽,寒鴉聒噪,才走了半個時辰,小王爺就覺得頭重腳輕,好幾次險險跌了下去,道旁的樹枝刮過他的臉龐,留下一道道血痕,手凍僵了,護膝也磨破了,隱隱可以看到紅腫轉成瘀青。耳朵嗡嗡作響,太陽穴青筋浮現跳動著,腦子有時像被大槌敲,有時像被細針刺,他終於受不了了,扶著道旁的大樹,劇烈的嘔吐起來,墨綠色的膽汁都給吐了出來。
「小王爺,歇歇吧!要不讓周清背您下山去,等您身體好了,我們改日再來,」劉老勸道。
小王爺堅持著:「歇歇可以,改日再來絕對不行,我不能食言背信,只要知道香香在等我,我~我就能撐得住。」
小雨轉過身去,拭了眼淚:「郎情如此,妾復何求?高大哥,你實在不能再攪在小王爺和丁香姊中間了。」
就這樣,一段山路,走走歇歇,跪跪拜拜,走了六個多時辰,才到了丁家大門。
這次家丁早有準備,門口還擺上了跪拜用的軟墊,小王爺啪的跪上軟墊,朗聲:「金寶玉來實踐我昨天的諾言了,請太君出來相見。」小雨眼尖,注意到小王爺膝蓋上的血慢慢的滲入了軟墊內。
一個丫鬟走到眾人跟前,寶玉看她細挑身材,容長臉面,身著青緞背心,白綾細折裙的。「我是小小,奉命來傳話。真不巧,我家小姐又出去玩了。家裡沒有男主人,不方便留宿男客人。天黑了,大家請到旁邊柴房過夜,裡面有桌椅,茶水吃食請自取。至於小雨姑娘,您是女客,客房已經幫您準備好了,您隨時可以進來。」
周清氣的眼淚都飆出來了:「簡直是欺人太甚,擺什麼臭架子,等我回去,調齊兵馬,拆了這宅子。」
郭怒不解:「小雨,你沒帶錯路吧?奇怪,丁香姊溫柔明理,怎麼會有這種不通情理的奶奶!?」
小王爺:「你們都別說了,這是老人家給我的考驗。大家就到柴房休息,趁熱多少吃喝些吧!」
眾人走了一天的山路,就著熱茶,扒了幾碗飯,吃了好幾個熱包子。小雨心細注意到小王爺只喝了ㄧ杯熱茶,便說心悶肚脹,沒胃口。
半夜裡,小雨實在不放心,悄悄進了柴房,見小王爺趴在桌上睡著了,臉色卻紅的像塗了胭脂,ㄧ摸額頭,倏的縮回了手:「好燙!」急急喚醒了眾人,硬是扯著喉嚨鬼叫,拍開了丁府的大門,驚醒了丁太夫人,把小王爺安置到了客房內,幸好丁府長年養著一位頗精醫道的大夫,急救了大半夜,病勢才安穩下來。
Scene 11
小九華寺這邊,丁香又是一夜未眠,跪在大殿裡求菩薩保佑小王爺,別給她奶奶整的太慘。寺裡的僧眾才敲下第一聲鐘,她便催著哥哥上路回家。
ㄧ回到家,小小、紅兒急著來報:「小姐,您可回來了。那金公子,他~~~」
丁香心急:「他在哪兒?他怎麼樣了?快說啊!」
紅兒:「他在西廂客房裡,他快死了!」
丁香如五雷轟頂,衝進客房床邊,看到面色蒼白如紙的小王爺,握住他的手,便放聲嚎啕大哭起來:「小王爺,你不能死啊!小王爺~~~,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你說~~~,小王爺~~~」
「香兒,妳太沉不住氣了,小心人家看笑話。金公子是累了,睡著了。妳這樣哭法,叫他怎麼休息!?」
「奶奶,我~~~」
「好了,妳剛回來,也去歇歇吧!金公子沒有那麼快醒的。看妳的黑眼圈,妳又幾夜沒睡了?咳,你們這ㄧ對真是前世的冤家,這一世折磨彼此還不算,還來折騰我這孤老太婆,替妳守了大半夜。妳既然回來了,剩下的事,就交給妳了。奶奶這關,他算是過了。奶奶熬不住了,我先去躺躺。」
送丁老夫人出了房門,丁香又回到床邊,看著濃眉深鎖心有千結的小王爺,動了憐惜之情,有了一股衝動,彎下腰去,用吻來熨平那糾結的眉間。幾秒鐘後,香香立起身來,看著仍在熟睡的男人,眉間果然舒展開了,她滿意的轉身要去倒茶,冷不防右手卻被扯住了。她用了一下力,卻掙不開,回眸一看,竟是那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你,你醒了!?」,香香驚喜。
小王爺:(笑) 嗯,妳那種哭法,誰還睡的著?
丁香:什麼嘛?人家都為你擔心的要死,你還笑!?你既然醒了,(想起方才的ㄧ吻,羞紅了臉,結巴) 那~,那~那你還~還裝睡?
小王爺:我要不裝睡,老奶奶怎麼會出去呢?我怎麼得到那ㄧ吻呢?
(再用力一把,把丁香拉的幾乎要跌在床上)
丁香:(急急站穩了腳步) 你真是討厭。
(把手抽回來,反手用力打了小王爺一下)
小王爺:啊!
丁香:你怎麼了?我打疼了哪裡?
小王爺:膝蓋痛。
(丁香掀開被子,小王爺的膝蓋用白紗布細細的包了起來,腫了有一個拳頭大,血水滲出了紗布,凝結成一塊塊的紅。)
丁香:你真的一路跪上山啊?你真傻,你這是何苦呢?
小王爺:為了還想再看到妳呀!
丁香:我,我有什麼好看的?江南美女那麼多,你隨時都可以看上哪一個。
(說完,轉身又要走)
小王爺:(急著抓住丁香的手) 妳又那麼說,難道說我的心意,妳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為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難道說非要我死了,妳才相信嗎?大前天妳和誰去泛舟?妳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這病都是因妳而起的。(說著,竟滴下了淚)
丁香:大前天?(想了一會,笑出了聲) 瞧你不分青紅皂白,還說的那麼可憐?那男人是我大哥,你吃的是哪門子醋?
小王爺:(恍然大悟,小聲的自言自語) 原來是大舅子!嘿嘿,我可放心了。不對,(回到正常音量),香香,有一件事,我對妳非常不滿意!
丁香:哦?為什麼?
小王爺:妳說,妳為什麼要安排我和于香香把臂長談?妳是不是想撇開我,好去找高文奇?(氣的聲音都沙啞了)
丁香:我~~~,(想到這些日的心酸,一股腦的發作,也大聲了起來),你以為我願意啊?要不是你失魂落魄的叫著于香香的名字,又是失心瘋的念著「燈如紅豆最相思」,我怕你瘋了、病了,只好厚著臉皮去求人家。(嗚咽) 反正你都是有理,人家都是沒理。早知道,這會兒有你怨我的份,當初我就,我就~~~
小王爺:(見香香哭了,他也慌了,坐起身來) 香香,香香,是妳有理,是我荒唐,妳看我都病成這樣了,妳還好意思數落我嗎?(搖著香香的手,仰著臉求她) 好啦!妳別哭,妳哭壞了,我會心疼的。
丁香:(見了他像個撒嬌的小孩般,嘆了口氣) 好啦!你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頭還痛嗎?
小王爺:痛,(又躺回病床上),好痛!我一坐起來就痛。
丁香:(慌了) 你忍著,我去叫大夫來。
小王爺:(連忙拉住她的手) 別,別,別叫大夫,只要你為我作一件事,我這病馬上就好了。
丁香:什麼事這麼神奇?
小王爺:(笑) 只要你在我唇上輕輕ㄧ吻,我這病馬上就好,不信,你試試!
丁香:哎喲,你又在胡說了!你生病了,少說話,多養養神吧!
小王爺:(搖著香香的手,仰著臉求她) 我沒胡說,是真的嘛!一下就好,一下,拜託啦!你不試怎麼知道呢?
丁香:(被魯的沒辦法) 好吧!只有一下喔。親完了,你就要乖乖休息喔。
(丁香彎下腰去,正要四唇相接時,有人進來了。)
小小:小姐,(背過身去),我~,我什麼都沒看見喔!
丁香:(害羞的推了小王爺,小聲的) 都是你鬧的。(轉向小小) 什麼事?
小小:外頭來了一位和您同名,不同姓的于香香姑娘說要來探金公子的病。
丁香:(用力的站起身來,冷笑) 好哇!你才來了一夜,人家就找上門了,看來你真是命犯桃花,到處都有美女關心啊。
小王爺:(嚇) 沒,真的,我和她從那一天後就沒見過面了,今兒是她第一次來找我。小小姑娘,求求妳,別讓她進來。她一進來,我就得病一輩子了。
丁香:那可真巧啊!第一次就叫我給碰上了。
小王爺:(看見香香氣的臉色青白,轉身就要走,驚的從床上滾下來,顧不得站起身來,跪坐在地上,拉住香香的衣擺) 香香,妳別走啊!我這雙腿,再跪就要廢了。香香,難道你一點都不心疼嗎?
門口傳來一陣噗哧笑聲,香香一看,眾人都來了。又羞又惱,用力要把小王爺拉起來,「這麼多人,你又這樣,叫別人看著成什麼話?」
眾人聞言,忙著遮眼轉過身去,「老臣們等看樹、看花~~~」
小王爺賴在地上,「香香,妳就饒了我這ㄧ回嘛!」舉起右手,又要發誓:「皇天在上,我金寶玉如果~~~」
香香連忙一手按下小王爺的右手,一手遮住他的嘴,小王爺誓不發了,卻握住香香的柔荑,「香香,妳這手好香啊!」
香香猛的把手抽回來,「你說話真是越來越鄙了,你別忘了你小王爺的身分。」
「身分?我既入了丁家的大門,身分就是孫女婿啦。我金寶玉生是丁香夫婿,死是丁香花魂。」一邊說著,ㄧ邊扶著床緣站起來。
小小嘆了:「咳,情到深處變成癡,于姑娘,您看小王爺和我家小姐恩愛逾恆,鶼鰈情深,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他們小倆口這樣的感情,妳夾在中間,不太方便吧!?」
于香香見了這情景,了然於胸:「咳,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我這就告辭了。」
香香往前一步:「于姑娘,來者是客,妳~~~」,小王爺見丁香竟有挽留于香香的意思,環腰ㄧ抱,「香香,她要走,就讓她走吧。咱倆喝茶說話,來,來嘛!」小王爺對著門口眾人猛使眼色,揮揮手,催他們快快告退。看來小編我也得告退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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