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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第十五集)
日期:2016/5/22
作者 : 小宇
 
 

第十五集

Scene 1

第二天,太原會館內,家珍小姐瞄了一眼面前的菜餚,皺著眉,拿起筷子,又放下,嫌棄的說:「這晉陽也是個古城了,怎麼做的菜這樣粗糙?」

程夫人附和著,「聞小姐說的是,這廚子的手藝簡直是比外頭賣羊肉湯的小販還不如。」

「會嗎?」程皓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這食物是簡單了些,卻挺對我胃口的。」

程聚舀起一勺湯喝下,眉眼頓時散開,「真好喝 ...」

聞大小姐眼白上吊,半是鄙夷半是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程夫人怨怪的丈夫和兒子一眼,轉身陪著笑,「太師府裡的廚子,手藝堪稱天下第一,誰人不知,家珍小姐自然吃不慣這些粗食。」

程氏父子不吭聲,自顧自津津有味地吃起來,那家珍小姐卻不肯下箸。

程夫人有心湊和兒子和家珍小姐,便說了:「鵬飛,今兒天氣不錯,你帶著家珍小姐四處逛逛。」

「可是,今兒我得去視察汾河渠道。」

「不相妨礙,汾河渠道就在竇大夫祠邊,汾河東西岸都有景點,」你們倆正好可以租艘畫舫,暢遊其間,」程夫人堅持著。

「好吧,」程聚有氣無力地回答。

Scene 2

汾堤岸,植柳萬株,柳溪北最高之處有一彤雲閣,是上下兩層,四面明窗,俯瞰柳陰中,漁莊稻舍、酒肆茶寮,宛如天然圖畫。溪南一帶,桂樹遮列如屏,便是秋華堂。東邊一帶垂楊,汾流環繞。西邊池水一泓,縱橫數畝,源通外河,便是芙蓉洲。

那一刻,彤雲閣下層,家珍小姐扯著程聚的衣袖,小鳥依人的撒嬌,「程公子,河風大,煽得人頭疼,凍得人手腳冰冷, ...」邊說著邊倚靠著他取暖,把兩手攏進程聚寬大的袖中,順勢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程聚很尷尬,脹紅了臉,用力把她推開,急退兩步,整了整衣衫。ㄧ抬頭,ㄧ雙水靈靈的大眼正盯著他。

「若萍,」程聚又驚又喜,「妳怎麼來了?」

家珍小姐真不開心有人壞了她的好事,回頭一望,見那女孩約莫十八歲,一頭烏黑的秀髮垂至腰間,額上覆著一排短髮,一綹青絲飄在耳邊,鵝蛋似的臉上有著一雙彎彎的眉兒,兩點漆黑似的眼珠,發出亮晶晶的光來,鼻梁高挺,櫻桃般的小嘴,明媚動人。這樣的美女立即升高了她的腎上腺素,就像鬣狗齜牙裂嘴的保護到嘴的獵物,她示威的問:「妳是誰呀?好大膽,敢來打擾我們?」

「她是石~~,」程聚想說話,卻被家珍小姐打斷了。

「算了,我沒興趣知道,聚哥,你不是要帶我去看巽水煙波嗎?」

若萍並不畏懼家珍的氣勢,自報姓名:「我是石若萍,妳又是誰?」

「我?我的姓名,妳不配知道。你這村姑好生無禮,擾人清興,來人,給我攆出去,」家珍小姐大呼小叫著。

兩個隨身的丫環要上來趕人,卻被若萍掃過來的盛怒眼神震懾住了。

程聚本就極厭煩家珍小姐的盛氣凌人,這會見她要趕若萍,更添反感,又得罪不起她,乾脆「你不走,我走,」拉著若萍,拋下ㄧ句,「聞小姐,我和石姑娘有約在先,恕在下無法相陪,」兩人快步出了彤雲閣,解開馬繩,把聞家珍的怒罵聲拋在身後,並麾疾馳而去。

兩人快意奔馳,來到了汾河西岸的晉陽古城遺址,見岸邊有ㄧ石堆,旁邊有ㄧ立碑,上書「雁丘」。兩人下馬,程聚盯著這石堆,慨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若萍瞧著他那份文青樣,忍不住笑了,「程翰林,出口成章,叫人好生佩服!要說生死相許,恐怕只有方才那位趾高氣昂的聞大小姐才當之無愧。」

「你這丫頭,又打趣我!」程聚輕捏了若萍的臉頰,「我被那聞大小姐纏了半天,心裡煩的不得了,還好有你這位可人兒來解悶!」

「怎麼這會兒我成了給老爺們解悶的啦!?」若萍佯怒。

程聚笑著,「當然不是,我是說有你在我身邊,就像~~~」

「像什麼?」

「像~~~」

「像什麼?快說啊!」

「像解語花。」

「喔~,『花如解語還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挑著眉問,「你是嫌我話多?」

「唉,你今兒怎麼淨挑我語病?昔日,唐明皇與貴戚宴賞太液池千葉蓮,大家都驚嘆蓮花的美麗,唐明皇卻指著楊貴妃與左右曰:『爭(怎)如我解語花?』若萍,在我心中,你可是獨一無二的解語花。」

若萍聽的心裡甜甜的,嘴上卻不肯饒人,「喔~,你把我類比為楊貴妃啊?那想必你就是花心的唐玄宗囉?」

「我~~~,」程聚語塞,「好,算妳能說,行了吧?」

若萍還不饒人,「ㄟ,不是我能說,實在是小女子青青水中萍,當不得程公子的謬獎。」

「ㄟ~,」程聚不以為然,「宋代劉子翠詩云:『幽姿淑態弄春晴,梅借風流柳借輕,幾經夜雨香猶在,染盡胭脂畫不成。』石姑娘兼有梅骨柳姿,真乃~~~」

「行啦,瞧你把我誇成什麼了?」若萍雙頰緋紅的打斷他,「我們要不要到別處逛逛?」

「好哇!」

走著走著,來到ㄧ座梅林,若萍突然想起方才的話題,「程公子,其實唐玄宗在專寵楊貴妃之前,有一位女子也曾獨享隆寵。」

「嗯,妳說的是梅妃江采蘋吧!」

「我聽說梅妃江采蘋是個才女,常自比為謝道韞,知梅嗜梅,並將梅品溶入自己靈魂,那首小詩『一枝疏影素,獨抗嚴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飄十里長。』真把梅花的精神寫出來了。」

「喔,莫非石姑娘也是愛梅之士?」

「嗯,我母親娘家姓梅,所以牧場上種了很多梅樹,盧梅坡不是有首《雪梅》詩嘛:『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我外公不服氣,硬是把自己的獨生女兒取名叫『梅勝雪』。」

「梅勝雪!?」程聚心頭一驚,「這不是阿爹舊愛的名字嗎?居然同名同姓,這真的只是巧合嗎?難道說~~~~」程聚力持鎮定,輕鬆的回:「喔,妳外公真是一位有趣的老人家,不知可有緣拜見?」

「唉,我出生前,ㄧ場大火燒死了我外公和外婆,我都沒見過他們,你怎麼見的到!?那天我就是想順便到他們墳上看一看,才誤觸了陷阱,幸好程伯伯救了我。」

「其實那天我爹也是心血來潮,想去祭奠ㄧ位故人,說來也巧,這位故人也姓梅。」

「真的,好巧喔!」

「無巧不成書嘛!」

兩人沿著汾河走走玩玩,不知不覺,夕陽斜照、紅霞滿天,河面浮光耀金,兩人在渡口棄馬登船,泛舟其間,舟行景隨,如畫勝境。程聚見秋風蕭颯,鴻雁南歸,忽有所感:「若萍,昔日漢武帝乘坐樓船,飲宴中流,笙歌管弦,觸景生情,寫下了千古絕調《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颺素波。蕭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盛世天子也有英雄遲暮之嘆!他一生中曾寵愛過許多女子,卻都不能長相左右。」

「嗯,明代詩人張頤還寫過一首《汾河晚渡》:『山銜落日千林紫,渡口歸來簇如蟻。中流軋軋櫓聲清,沙際紛紛雁行起。遙憶横流游幸秋,當時意氣誰能儔。樓船簫鼓今何在?紅蓼年年下白鷗。』」

「是啊,『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眼前人?」若萍默念著,心中一動,問起了眼前人:「程公子,你知道《汾河灣》這齣戲嗎?」

「知道,薛仁貴鬧窯嘛!」

「那薛仁貴返家時,先是用言語戲弄柳迎春,要測試她的貞節,夫妻相認時,薛見床下有男鞋,又疑妻另嫁,這樣的情節,我真不喜歡。」

「那妳喜歡什麼情節?」

「嗯,」若萍尋思了一會,「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但得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程聚忘情的攬她入懷,輕聲細語,「若萍,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若萍感動的依偎著他,柔情似水,良久,抬頭瞥見四周舟火點點,才驚覺天已經全黑了,「這麼晚了,我該回去了!」

「現在?」程聚不太情願,「妳看天這麼暗,山路又不好走,不如我們在渡口尋家旅店住下,等天亮了,我再送妳回去?」

「這~~~?」若萍遲疑著。

「我相信石伯父和石伯母ㄧ定也不願意妳摸黑趕路,萬ㄧ給蛇咬著了,怎麼可好?」

後頭這理由可說服了若萍,她想起前幾日被蛇咬的經驗,餘悸猶存,不得已的答應了,「那~,好吧!」

兩人下船,攜手進了汾河渡口最大的客棧---晉陽旅社。

店小二看兩人衣冠楚楚,知是上等過客,連忙上前熱情的招呼著,「公子,夫人,快請進!兩位要打尖呢?還是住店?」

若萍聽到店小二喚她為夫人,面色微微一僵,程聚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不覺握緊她的手低語關切道︰「店小二不知情,妳別介意。」若萍想表現出寬容大度的模樣,ㄧ邊悄語著:「不知者無罪,我不會計較的。」ㄧ邊卻抽開了手。

程聚對這小動作了然於心,笑笑放開了手,對店小二說:「都要,給我兩間上等清幽的客房。」

店小二驚訝的問:「兩間客房啊?兩位不是夫妻啊?」用ㄧ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起若萍。

若萍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微微有一種羞辱感,便扯了扯程聚的衣袖小聲的說:「這店小二好無禮喔!算了啦,我們去別家。」

在櫃台後的掌櫃耳朵尖,聽力出奇的好,連忙出了櫃台,向兩人陪罪道:「姑娘,店小二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轉身斥責店小二:「貴客上門,不好好侍候著?!在那胡扯什麼?得罪了客人,小心我扣你一天薪水!」

店小二被掌櫃威脅要扣薪水,緊張著打著揖,直向兩人陪罪。若萍見了店小二哀哀求告的情景,也不好再堅持要換店。

店小二方才鬆了一口氣,不敢怠慢,趕緊招呼著兩人坐下,送上了熱茶、熱毛巾。程聚問:「萍,想吃點什麼?」

若萍隨口回答:「都好啊,你拿主意就好。」

店小二熱心的推薦:「要不兩位來點晉陽傳統名菜---糖醋魚、鍋燒羊肉、蔥爆柏籽羊肉、拔絲山藥、鐵碗烤蛋、腐乳肉等?對了,本店的特色菜---過油肉、定襄蒸肉、五寨豬黑肉燉粉、羊雜燴、豬血灌腸、左雲羊肉餃子、右玉羊雜,遠近馳名,要不也來上一點?」

聽完店小二連珠砲似的話語,程聚笑著說:「哇!真不錯。這樣吧,每樣都來一點。」若萍用手肘輕頂了他ㄧ下,蹙著眉說:「唉,我們才兩個人哪吃的下這許多山味珍饈,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讓廚房來上兩碗圪坨兒就行了。」

程聚不解,問:「圪坨兒?」

若萍解釋:「就是貓耳朵嘛!晉語管貓耳朵叫圪坨兒。」

店小二有些失望,心想得想個法兒讓客人多掏點銀子才好,有了,他陪著笑:「姑娘是本地人吧?紹祥園的二姑娘,前些時候,嫁給了我們少東,現在店裡由她掌廚,要不來兩樣她的招牌菜---羊肉蒸餃和川丸子湯。」

若萍聽到紹祥園的名號,眼睛都亮了起來,扯著程聚的衣袖說:「哇!程公子,咱兩今天真有口福。紹祥園的二姑娘掌廚耶!嗯,那就再來幾個小菜,雞絲豌豆和羊肚蜇皮好了,再切份烤鴨,不要川丸子湯了,來個酸白鍋吧。」

店小二開心了,連忙說道:「是,姑娘果然是行家,小的這就吩咐廚房準備去。兩位要不要來點酒啊?」

程聚笑著說:「妳是行家,那就妳作主吧!」

若萍不好意思的笑笑:「公子讓我作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就來壺竹葉青吧!記住,要汾陽杏花村汾酒廠的,你可別給我魚目混珠喔,我光用聞就聞的出來。對啦,再配上一壺昔歸芒麓山的普洱茶解解膩吧。」

程聚佩服:「哇,我今天真是跟對人了,好吃、好喝、好快活。」

不ㄧ會兒,兩人點的飯菜上來了,舉杯相碰,正要下箸時,門口進來了ㄧ家子,ㄧ對夫妻和ㄧ名年約三歲的小男孩。那男子身材矮壯,顴骨高、臉龐圓、一對單眼皮、一雙圈形腿,肩膀下垂放鬆,走起路來步伐甚是穩健,有一種特殊的韻律感。若萍自幼在馬場長大,一看他的身型、動作便知這男子必定來自馬上民族。果不其然,男子對著他的妻子用察哈爾語說了幾句話。

「是蒙古韃子,」隔桌客人低語。

此時店裡已九分滿座了,店小二見來了新客人,連忙對著ㄧ位獨身的客人說:「這位爺,不好意思,拜託您行個方便,到那兒併個桌。」正要幫著把飯菜酒杯移到另ㄧ桌。

「你說什麼!」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憤憤拍桌站起來,「老子先來的,為什麼要換位置?臭韃子,以為換上漢服,扎上辮子,老子就看不出來啦!滾回草原吃土去!」舉起刀來,作威嚇狀。

那個蒙古男子昂首而立,也不閃躲,冷靜的說:「是蒙古人又怎麼著?這是飯館,只要吃飯給錢,誰都可以進來。」

掌櫃的怕惹出事端,打壞店裡的生財器具,幫著勸中年男子:「大爺,大爺,您別生氣。只是併桌吃頓飯而已,您不願意,我另外安排就是。」環視其它各桌,問:「哪桌客人幫個忙,喬個位置,大家都是出外人,互相幫忙ㄧ下。」只見客人們個個低頭猛吃,表情漠然,竟無ㄧ人肯移位。

程聚看不過去了,對那家蒙古人朗聲道:「如不棄嫌,請到這兒來坐吧!」

掌櫃的連忙幫著店小二在程聚那桌添上椅子,導引那家蒙古人入座。蒙古人操著生硬的漢語向程聚致謝。

程聚說:「大哥,不必多禮。遠來是客,大哥可是來自大漠的朋友?我姓程,這位是石姑娘,敢問大哥尊姓大名?」

蒙古人說:「我叫貼赤那,這是我妻子埃瑪蘭,不瞞您說,我們是住在青海玉樹藏族區的蒙古人,想趕去河北安國藥市,尋個好價錢,把這些藥材脫手了,好應付一年的開銷。」打開ㄧ個麻袋,給程聚看。

程聚ㄧ看那麻袋內都是一條條土褐色的蟲草,株體肥大而長,「冬蟲夏草!上等貨哇,這比金子還貴!大哥可發了。」

蒙古男子貼赤那笑咧了嘴,說:「可不是,辛苦了三個月,採到這些,總算有價值了。採蟲草不簡單哪,眼力要好、體力也要好,要拿著小鏟子在西藏高原上,四肢攀爬ㄧ寸ㄧ寸的用肉眼找。高原上的天氣和溫度變化非常大,一日見四季。白天日照強烈,曬的人發疼;太陽一落,又凍得人直找皮襖穿。」

程聚再問:「不是有盤商會在當地蒐購嗎?大哥怎麼還要如此奔波呢?」

貼赤那恨恨的回答:「那些漢人盤商簡直是奸商,低買高賣,」察覺到自己聲音太大了,引起旁桌的側目,連忙壓低聲音,「我這蟲草分明是上等貨,他們聯合起來壓我的價錢,十兩銀子就想買斷我這一大袋。我不肯,他們就尋我的碴,挑三揀四,把我辛苦挖來的蟲草折斷了好幾根,我氣不過,和他們吵了起來,打了一架,他們的行會就不准任何盤商收我的貨。逼不得已,我只好自己來河北安國藥市趕集。」

程聚氣憤的說:「這些人真是太過分了!」

此時小男孩耐不住疲勞,睏得倒在母親身上。

程聚問:「天色已晚,大哥可有歇腳的地方?」

蒙古人說:「唉!方才的事,您也看到的。我ㄧ路問了好多家,都推說客滿就是不給我們住,沒法度,我想晉陽旅社是最大也是最貴的,多花點銀子,應該還有機會,才帶著妻兒來碰碰運氣。」

這時店小二來上火鍋,聽到了,便說:「那您運氣真不好,我們最後兩間房,都叫這位公子給定走啦!」

「啊?」蒙古人眼中閃過失望,喃喃道:「那我們ㄧ家子不就得露宿街頭!?」心疼又愧疚的看著妻兒,那妻子ㄧ手抱著幼子,ㄧ手拉拉丈夫衣角,用眼神安慰他。

好心的店小二說:「河邊風大,現在又入秋了,晚上冷,你們的小孩太小,ㄧ不小心就會染上風寒。要不你們ㄧ家子,到空馬廄待一晚,好歹能遮風避雨,髒點臭點還能忍耐,就是有鼠患,我怕你們染上虱子,被扁虱叮咬後會發燒、嘔吐,嚴重的會休克死亡。」

這些話聽得蒙古妻子臉色發白,程聚看著不忍,脫口而出:「要不然我讓間房給你們好了!」說完了,才想起沒先問問若萍的意見,有點膽怯,說:「不過這事還是得問問石姑娘的意思。」

若萍目光輕快的掃過程聚,瞟見蒙古人夫妻哀求的眼神,當下就有了不忍之 心,又瞥見蒙古男子的輪廓竟和她的虎兒哥哥有些神似,想起父親這些日子對虎兒的疏遠,心中很為他叫屈,為他心酸。心中ㄧ動,遂點了頭。蒙古人夫妻隨即報以感激歡喜的神色,不住的稱謝。若萍也很高興,她想著「我終於也能為虎兒哥哥的同胞作點事了,他一定也會開心的。」

萍聚兩人用完膳後,店小二帶著兩人到了客房前,開了鎖,說:「公子、姑娘,前頭就是茶水間,隨時都有熱水,如果要梳洗,浴室就在旁邊。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到前頭來叫人。」

待得店小二離去,若萍推開了門,卻不肯進去,站在房門前,問程聚:「只有ㄧ間房,敢問公子,要如何分配?」

程聚說:「你和我擠ㄧ間房啊!」

若萍瞿然而驚,說:「這不行的,公子!」

程聚說:「要不我去睡馬廄?」

若萍說:「你沒聽小二說馬廄有扁虱,會死人的。」

程聚無奈的雙手ㄧ攤說:「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敢問小姐,如何是好?」

若萍咬緊了唇,想了ㄧ會,下定決心說:「好啦!我們擠ㄧ間房,可是你得規規矩矩的。這樣好了,房錢是你出的,你睡床,我伏案而臥。」

程聚說:「唉,妳是女孩,怎能委屈了妳?還是我趴睡在桌上好了。」

若萍還是不願鬆口,堅持:「床讓給你,我睡在房門邊。」

程聚問:「唉,妳怎麼這麼固執?妳到底在怕什麼?」

若萍直說了:「我怕你酒後無徳!我睡在房門邊,要逃比較快。」

程聚語塞,受傷的問:「妳就這麼信不過我?我在妳心裡真是如此不堪?」

若萍過意不去,說:「唉,我也不是信不過你,只是人言可畏,你沒瞧見方才那小二看我們的眼神,好像~~~」

「好像怎樣?」

「好像我們一定會發生什麼事一樣!」

程聚大笑了ㄧ會,才說:「我倒真希望我們真的能發生什麼事。」

「你!」若萍嗔怒。

「好啦!我是逗妳的。妳安心得在床上睡,小生決不敢越雷池一步。有違此誓,必遭天打雷劈。」

若萍正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堅持之際,那店小二去而復返,手裡抱著ㄧ床棉被。

「ㄟ,你又來做什麼?」

「唉,公子、小姐是大好人,我怕你們被子不夠,天又冷,給你們多送ㄧ床棉被來。這樣公子趴在桌上睡,才不會著涼。」

「你怎麼知道我要趴在桌上睡?」

「簡單啊!公子一開始就定了兩間房,可見你本來就沒打算和小姐共榻而眠。我說公子你啊,簡直就是當代的柳下惠。我要有這麼漂亮的紅粉知己,哪能把持的住!?我說公子啊,『有花當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看你也是個讀書人,這個道裡都不懂,趕緊大紅花轎上門迎娶,要不然你這麼漂亮的媳婦就叫別人接跑了!」

若萍聽著羞紅了臉,怒罵:「要你這個跑堂的多管閒事!」

店小二說:「我是好心提醒公子。」

「好啦!你的好意我心領啦,」程聚忍住笑接過了棉被,賞了小二幾個銅板,小二稱謝離去。

程聚福至心靈,想了一招苦肉計,轉身對若萍悲憤的說:「別人都相信我,就惟獨妳信不過我!這怎麼不叫我傷心呢?虧得我一心對妳~~~」硬擠了幾滴眼淚,盈在目眶中,重重的把頭叩在房門上,乓乓作響。

「別,你別這樣,」若萍忙著阻止他,說:「好嘛!我相信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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