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Scene 1
若萍和虎兒失蹤了大半個月,石場主和石夫人發狂似的到處找孩子,山前山後,踏遍了大半個太原,還請畫匠畫了一兩百張若萍和虎兒的畫像,四處張貼,重金懸賞,只要有消息的,無論找到與否,一律給賞。好多人搶著來領賞錢,無奈,都是過時的舊消息,兩個孩子依然音信杳然。石夫人的心好痛,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日見憔悴。
顏色憔悴,形容枯槁的還有一人,就是不敢回牧場的虎兒。和生母重逢的喜悅早就淹沒在可能失去若萍的焦慮中。那一夜,虎兒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在山林中找著、喊著,回應他的只有風聲和蟲鳴。
他日日在山道旁守候著,這一天,終於讓他等到了,一匹駿馬馱著一青一白兩道身影緩緩走上山。盯著緩緩走近的那匹駿馬,「是若萍!」虎兒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正要邁步走上山道,...那白衣女孩突然將臉頰貼在男孩背上,雙手環抱住男孩的腰,男孩一手執韁繩,空出一隻手握住女孩的雙手,一會,牽起其中一隻,放到唇邊輕吻了一下,女孩笑著坐起身來,打了男孩一下,這份親暱,看的虎兒一陣心痛與苦澀。女孩與男孩陶醉在兩人世界中,對周遭景物不甚留心,渾然不覺道旁有人正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ㄧ顆大樹下,有牧民在此擺了藤椅竹凳供路人歇息,程聚一抽馬韁,「止」的一聲,停了下來。兩人下了馬,就在路旁以大石為桌,坐在藤椅竹凳上歇息。女孩拿出一包糖炒栗子,用齒輕囓開了一道痕,再細細剝殼,一粒粒餵著男孩。男孩吃了五六顆,將最後一顆含在嘴中,貼近女孩,要以口渡給她。女孩笑著推開他,又搥了他幾下,那嘴形是在罵「討厭啦你!」男孩嘴角掛著壞壞的表情,笑著讓她打。過了一會,兩人又上了馬,往虎兒這邊而來,虎兒連忙隱身到大樹後。聽著兩人笑語盈盈,虎兒腦中亂糟糟的,太陽穴痛得猛抽,胸口擠迫著一股悶氣亟欲爆出,真想衝上去,把男孩拉下馬來。他不太記得自己後來的舉動,等明白過來時,人已經在山道上全速奔跑起來,誰知那瘸了的左腿偏不合作,害他身不由己地向前仆倒,額頭直接重重的撞地,磕破了唇,牙齦流血。他竭力爬起來,頭有些暈,眼前的景物浮光掠影的晃動著。勉強聚攏了焦點,視線裡,只見馬屁股ㄧ顛ㄧ顛的帶起ㄧ縷縷塵埃越行越遠。他背靠著一棵樹,吐掉和著血沫子的泥沙,手捂著胸,感受到心臟傳來的陣陣刺痛。良久,他才拍拍身上的塵土草屑,一步步走回石家牧場。
Scene 2
遠遠望見石家牧場的招牌了,若萍輕推了程聚,說要下馬,她可不願讓爹娘看見她與男人共騎的景象。程聚下了馬,卻讓若萍騎在馬上,自己當起了馬伕,牽著馬兒進了石家牧場。牧場工人看見大小姐回來了,歡喜的大叫著,機靈點的,連忙去報告石夫人。
大廳中,石夫人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痛哭了好一場。好一會兒,若萍才能從母親的擁抱中透出一口氣來問:「娘,爹呢?」石夫人收了眼淚,用濃濃的鼻音回答:「去找妳啦!」這才想起來,該派人去把石場主給找回來,還好聰明的總管早打發工人們去找了。石夫人這才注意到一旁丰神俊逸的青衫少年,問:「這位是~~~?」
「娘,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程公子。程公子,這是我娘,」若萍幫兩人介紹著。
「拜見石夫人。」
「不敢當,程公子俠骨仁心,救了小女,我與外子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我和外子~~~」噗通就是一跪。
「唉唉唉,石夫人切勿行此大禮,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程聚趕忙把石夫人扶起來,「況且救了令璦的是家父。」
「喔,敢問公子府上何處?令尊名諱如何稱呼?等外子回來了,我們全家好敬備薄禮,登門道謝。」
若萍插嘴:「娘,程公子和他爹都是京裡來的大官呢!」
程聚笑笑:「不敢當,小姪還在翰林院任庶吉士學習而已。家父現居工部侍郎一職,單名一個皓字,中天皓月的皓,小姪單名一個聚字,隨緣聚散的聚。」
「程皓!」石夫人腦海轟然一震,頓時一口鮮血就湧上咽喉,險些穩不住身子,全身顫抖,那口血又被生生堵了回去,木滯的定在那裡。
若萍瞧著母親臉色發白,覺得不對勁,連忙扶著母親坐下,著急的關心,「娘,娘,您怎麼了?」
家裡有那見多識廣的老人,安慰若萍:「沒事的,大小姐失蹤這幾日,夫人不吃不睡,都是憑著要找到大小姐的一股氣撐著,如今大小姐回來了,這股氣洩了,才會這樣,歇歇就好。」說完,找來兩個僕婦,幫忙把石夫人攙進房裡。
大廳裡,若萍不好意思的說:「程公子,真對不起,我娘病了,沒能好好招待你。」
程聚:「別這麼說,令慈愛女之情,溢於言表,令人動容。不如我先告辭,讓石姑娘照顧母親,來日再來登門看望石夫人。」
「也好,那我送你出去。」
若萍送程聚出了牧場大門,臨別前,程聚輕輕的捏一捏若萍的手心,低語說:「這兩天我都得去汾河視察渠道,沒法來看妳,妳要為我多保重喔。我ㄧ得空就來看妳,」戀戀不捨的握住她的手,「傻丫頭,可別太想我喔!」瀟灑的翻身上馬,一提鞭,「駕」一聲,就絕塵而去,徒留下若萍猶自戀戀不捨的目送。
若萍回到主屋,主臥房內,母親已經醒了,面容慘淡,沉默著不說話。旋即父親就乒乒乓乓的跑進來,一見到女兒,就拉著女兒希哩呼嚕的大哭,聽著女兒的遭遇,一邊擦眼淚一邊咒罵著:「哪家該死的黑心獵戶,居然在樹林裡設陷阱,要讓我逮著了,非把他吊起來打一頓不可!」再問:「是哪家好心的救了妳,爹得好好謝謝人家。」
若萍正要答話,母親快了一步,「是個路過的行商,你不認得,他們客氣,不肯留下姓名,這會該是到下個州縣去了。」一說完,就用眼神給若萍下了禁口令。
「為善不欲人知,這樣的好人,真難得!」石場主滿心佩服著。
若萍心中大驚疑,「娘為什麼要跟爹說謊呢?」想要開口問,卻又不敢。正在尋思間,突然想到,問:「咦,虎兒哥哥呢?我回家大半天了,他怎麼不來看我?」
石場主看著若萍問:「這幾天,他沒和妳在一起?」
「沒有啊,我和他是在小溪旁分手的,後來我被陷阱絆著,摔昏了。他沒回來嗎?糟了,虎兒哥哥一定是等不到我,不敢回來,我要去找他。」說完,就衝出了房門。
「ㄟㄟ,這丫頭怎麼說走就走了呢?虧得我們千叮嚀萬叮嚀,務必要平穩,這丫頭還是那樣風風火火的,日後過門咋做媳婦呢?」石場主埋怨著女兒。
Scene 3
「虎兒哥哥,虎兒哥哥,」若萍尋人的聲音著急的在山林中迴盪著。
虎兒孤立在樹叢中,咬緊牙不回應,山道上那對男女親暱的舉止太讓他心痛。「虎~~~」若萍叫的嗓子都乾啞了,還是得不到任何回應,她蹲坐在大樹下,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虎兒哥哥,你到底在哪裡?你到底發生什麼事啦?該不會~~~」若萍不相信虎兒會拋下她走了,卻擔心虎兒有什麼不測。越想越害怕,抽噎聲轉為嚎啕大哭。
「她果然還是關心我的,」虎兒心中有了一絲溫暖。
若萍不知哭了多久,哭的嗓子都有些沙啞了,才漸漸停止了哭泣。愣了許久,才頭昏腦脹得站起身來,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臉。咬咬牙要出樹林子,沿著山道往回走,卻沒留心腳下。ㄧ腳踩上了軟滑的繩狀物,那蛇ㄧ迴身,張口便咬上了小腿,毒液從牙尖射出,注入若萍的體內。「啊!」若萍受驚,一個沒站穩就整個人往後傾倒。
虎兒見狀,從樹叢後奔出,扯住那蛇,好大的神力,ㄧ把扭斷了蛇頭,腥臭的蛇血濺了他一身,原來是條兩尺多長的蝮蛇。
「虎兒哥哥,」若萍ㄧ見到虎兒,本來已收回的淚水又滑落,「原來你在附近,叫你半天,你怎麼都不理我?」
「噓,別說話,也別動,蛇毒會竄得慢些,先讓我瞧瞧傷口。」
虎兒撕開若萍的長褲,兩顆毒牙印清晰可見,傷口周圍已經紅腫了,皮下可見瘀血,有點點血泡,他迅速撕下長袍下擺當成布條,牢牢在踝部和小腿綁紮兩道,阻斷靜脈血液迴流。讓若萍斜靠著自己,半拉半扶著她到了不遠之外的小溪旁,將傷處浸入冰涼的溪水中.逆行推擠排出部分毒液。蝮蛇毒性強,發作得也快,才ㄧ會功夫,若萍就出現了神經中毒的症狀,肌肉麻痺,呼吸困難。他高聲呼救,在附近柴屋的芊錦和杰熙聽見了,連忙幫著他把若萍背回了柴屋。芊錦老經驗的用拔火罐吸出毒液,再用鹽水沖洗傷口。久在野外討生活的杰熙立刻採回了新鮮半邊蓮和鳥桕嫩芽,搗爛後讓若萍內服其汁,藥渣外敷。
ㄧ家人七手八腳忙和了半天,才把若萍從鬼門關救回來,虎兒寸步不離的守了她ㄧ整夜,芊錦和杰熙看見他對若萍的關愛之情,心中有了底。天亮時,杰熙讓兒子康雄給石家牧場送信,請他們推板車來運送傷者。
石場主十萬火急的帶著常備的蛇毒藥,千恩萬謝的來把女兒帶回家。這時若萍也已醒了,聲聲喚著「虎兒哥哥」,一定要他陪著。芊錦和杰熙點了頭,虎兒便一路跟在板車旁回到石家牧場。這一路上,若萍緊緊握住虎兒的手,感受到的不僅只是掌心的溫度與厚度,更是熟悉的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