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1
京城裡,男爵府裡,陽春三月
新婚的程公子已經在書房裡整整睡了快四個月啦!當初十萬火急得被趕鴨子上架似的趕回京城,原來為的是一張皇上賜婚的詔書,這可是明妃姑姑ㄋㄞ著皇上求來的恩典。
那天自己掏心掏肺訴說和勝雪同生共死的經歷,聲淚俱下的結果是換來阿爹的一頓家法,和娘擦不乾的眼淚。被軟禁了四五天,滴米未進,自己都沒屈服,哪知老奶奶居然在奉先祠祖宗牌位前給自己下跪,哭說對不起孫兒,辜負了梅姑娘的情意,可是聖旨已下,抗旨可是要抄滿門的,更何況新娘子的爹可是禁軍統領,是皇上的心腹,爺爺御封鎮國大將軍,要是退婚,那可是大醜聞,叫人家女孩以後怎麼作人哪?
「咳,這就是生在侯門王府的悲哀!不過,皇上只管的上自己在廳堂上披紅掛彩,行禮如儀,可管不著閨房裡的事。阿爹儘管氣的牙癢癢,老奶奶每日唉聲嘆氣的,也莫奈我何!就是阿爹看的緊,沒法給勝雪送信,讓人著急啊!」
「還是喜子夠伶俐,想出了飛鴿傳書這一招,喜子的拜把大哥在隋千總那兒,負責鴿樓的收發,託他去送消息打探,再快遞回府,天上飛的可比地上跑的快多了。說到這地上跑的,不知馬房有沒有好好照顧追星?阿爹聰明,怕我偷跑,不准我出府,更別提騎馬遛溜了。」
程皓煩躁的一本書也看不下,豎著兩隻耳朵,全心就等著喜子來報信。
一會喜子進來了,臉色鐵灰。程皓看著不對勁,「怎麼啦?被老爺逮著啦?」
喜子搖搖頭,望著主子,艱難的吐出一字一字:「梅家牧場大火,四屍五命。」
「四屍五命?死的是誰?」程皓如五雷轟頂。
「鴿書上說是住在主屋裡的人,那孕婦有四五個月了。」
「四五個月?那就是我的~~~,天啊~~~」程皓傷慟到癱在地上不能自己,他看著喜子,再顧不得身份地放聲尖叫,「啊…啊…我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勝雪、勝雪…」狂亂地捶打著地面,指節都出血了,用盡所有的力氣淒厲尖叫。一個大男人居然哭到昏倒。死別原來是這麼椎心的痛。
程夫人和程少夫人都被驚動了,站在窗外,看著這一幕,程少夫人想要進去勸,卻被程夫人阻止了,「不必了,哭過了,心就死了,心死了,就不會在乎了。妳的好事快圓了。」冷冷的拋下這幾句,程夫人轉身回房去了。
程少夫人被婆婆的淡定嚇住了,她回想著婆婆說這些話時的眼神,「婆婆原來也是藏著秘密的女人!」
Act Four
Scene 2
程皓昏睡了好幾日,醒來後,一個人躺在床上怔怔地發呆,沒有吃、沒有任何動作,彷彿只要一動就會很痛。有人叫他,他得任人叫了好幾次後纔驚醒,兩眼空洞的看著人,好似忘了怎麼說話。參差的鬍渣,蠟黃的臉色,消瘦憔悴,全然失了那翩翩公子的帥氣。
這一天,程夫人進了房,默默與兒子對看了半晌,末了拋了一句:「你不能使梅姑娘失望,讓她背個害人敗家的罪名。」
這話觸動了程皓傷心的魂,他懂了「沒人在乎皓雪怎樣生死與共,也沒人在乎這痛要熬幾個秋,他們只在乎名聲。這痛,自己只能忍。要是自己忍不了,外人會給勝雪安個什麼罪名呢?」
他想起了那一天,爹爹鄙夷的神色,刻薄的語言,「這種自薦枕席的淫蕩女子,休想進程家大門!」
奶奶的期盼:「你是程家獨子,就是不能光宗耀祖,總要傳宗接代的。那梅姑娘再好,也只是個牧馬女,你就忍心為了她,忘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嘛?」
在母親離去後,他艱難的起身,梳洗,刮去鬍子,換上有些寬大的長衫。
隨後幾天,他靜默著,好似在籌畫什麼。有一天,他出了門,去了皇覺寺,安了五個牌位,請法師們為他們唸經超渡,還繼續拜了四十九天的懺。
之後,他踏進了新房,新娘子終於告別了「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的冷宮歲月。
Act Four
Scene 3
兩個月後,男爵府,大廳裡
鎮國大將軍史鈞奕得意的稱讚著:「我這孫女兒真是好眼光,那麼多王孫公子,她就慧眼獨具,情訂皓兒。我這孫女婿真是文武全才,這會就要親上火線,智勇雙全,了不得的少年英雄!好~~~」
兵部侍郎程瑋陪著笑:「這還不是虧了親家公在皇上面前大力舉薦,才讓他撈了個參謀的位置。這是初生之犢不怕虎,哪是什麼勇敢?」
程皓木然的沉默著,彷彿他們談的是不相干的人。
兒子那種陰陽怪氣讓父親看著看著,就來了氣:「親家公在勉勵你呢,你是三魂少了一魂哪,說話呀!」
程皓淡淡的謝過鎮國大將軍,「要說勇敢,是害怕會失去,也要去作。我,還有什麼好失去的呢?我的命嗎?」
這幾句話的冷度頓時冰凍了大廳的空氣。
史大將軍哈哈大笑,化解了尷尬的氣氛,「你放心,人家說『結婚前,生子後,運氣最旺』。我估量著你凱旋榮歸的時候,正可以趕上我這寶貝曾孫的滿月酒,到時候,皇上論功行賞,程史兩家雙喜臨門,哈哈哈!」
程家老夫人聽到程少夫人懷孕的喜訊,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程皓斜睨著他的妻子,眼神中帶著疑惑和不悅。
Act Four
Scene 4
那一夜,在房裡,程皓問他的妻:「你有了孩子,怎麼不先告訴我呢?」
程少夫人笑:「哎,我想讓爺爺高興嘛!」
程皓冷哼:「所以說妳爺爺高不高興,比我這個作丈夫的重要囉?」
程少夫人聽出話裡的諷刺,小心的回:「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嗎?爺爺在朝位高權重,說一不二,只要他一句話~~~」
「只要他一句話,我程皓就能平步青雲,保家衛國,在人前大大露臉,只要他雷霆一怒,我就只能作個吃閒飯的冗吏,幹個弼馬溫?」
「你怎麼這麼說呢?」
程皓不回,起身就要離房。
「ㄟ,你到哪去?」
「我給了程家一個孩子,已經盡了一半的責任了。從來處來,到去處去,這是不是一種解脫?剎那芳華,紅顏彈指老。人生如夢,醒時萬事空。哈哈」這笑聲怎地透著如許孤寂淒涼?
那一夜,程皓又睡回了書房。
Act Four
Scene 5
書房內
兵部侍郎程瑋正在教訓著兒子,「『要說勇敢,是害怕會失去,也要去作。我,還有什麼好失去的呢?我的命嗎?』你好辯才啊!?說這話是想恐嚇誰?」
「兒子不敢,徒逞口舌之快而已。爹爹教訓的是。」
「哼,虧你還認我這個爹。告訴你,我就是怕你這輕狂的個性,到了前線,白送了自己小命不打緊,貽誤軍機,才是大事。」
「是,孩兒輕狂。」
程瑋看著這個高大俊偉的兒子,惟一的孩子,心中千頭萬緒「這眉眼,這神情,尤其是那挺直的鼻梁,真像啊!北疆苦寒,不知他怎麼忍耐下來的?皓兒是個好兒子,也該讓他看一看啦!」
心念一轉,「你剛出生時,我奉旨到北疆與撒搏簽訂合約時,在他身邊安插了一雙眼睛,十幾年來,這雙眼睛,不斷的彙報了許多情報。你三天後就要去投軍了,我把這雙眼睛留給你用。」
「孩兒叩謝父親。」
程瑋取出了兩封密函,上面有極機密的蠟封,「也哲是蒙古老王的長子,蒙古老王崩殂的時候,他領兵在外,來不及回來佈署,叫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撒搏給搶了寶座。這些年他懷恨在心,卻總尋不著好時機,去年撒搏猝逝,他的兒子嘉衡登基,不自量力,屢屢犯我邊境,部落貴族也有很多不贊成他的。現在也哲暗地裡在串連這股勢力,你到了北疆,持我密函,連絡上那雙眼睛,他自會安排。你若能手刃嘉衡,割下首級,頭功非你莫屬。」停了一會,繼續「現今大統帥是學敏爺爺的舊屬,他會好好照應你的,不過軍法森嚴,你也得聽命行事。」
程瑋對這兒子有種很複雜的情緒,「學敏是你的髮妻,你要好好待她,不要冷落她,別學我~~~哎,事已至此,不說也罷。書房冷,你還是回臥房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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