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1
十二月中,細雪紛飛
最早注意到勝雪身體異狀的是奶媽田嫂,她遲疑著要怎麼去報告主母,這可是人命大事呀!就在她遲疑不定時,兩罈酒解了她的困境。
這一天,隋千總忽然來訪,梅夫人當時正忙著指揮下人們準備年貨,待她空下手來到大廳,隋千總卻已離去,只留滿廳的酒香。
「你哟,肚裡的酒蟲又作怪啦,韋大夫不是說你肝陽上亢,要你戒酒嘛?這隋大人怎麼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呢?你也真是的,好歹留人家吃個便飯嘛,」梅夫人連珠砲似的數落著梅場主。
「唉,他是個大忙,忙人,今兒還是受人之託,專程幫人送,送酒來讓我們沾沾喜,喜氣的呢!」
「誰啊?這麼大面子,能讓千總給他跑腿呀?」
「是程,程公子,程皓,記得不?他打咱們這兒回,回京後,就成了親了。」
「什麼?」梅夫人變了臉色。
梅場主忙著再灌一杯,用手擦去沾在鬍鬚上的酒漬,「是啊,聽說娶,娶的是鎮,鎮國大將軍府的千金,還是皇,皇上賜,賜的婚呢。他這人真,真有禮~~~」
一個重物落地聲,打斷了梅場主的話。
「雪寶、雪寶,妳怎麼啦?」梅夫人著急的把昏倒在門口的女兒,抱進屋來。梅場主用力捏著女兒的人中,往她臉上噴了一口酒,勝雪才悠悠醒轉,「哇」的放聲痛哭。
Act Three
Scene 1
梅勝雪臥房內
「快兩個月了?是和程公子有的?」梅夫人此時就像被關在了冰窟,連聲音都抖了。
梅勝雪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我們是請菩薩作過主的,不是苟合。」
「我的兒啊,妳真傻,菩薩是木雕泥塑的,哪能作主呢?」梅夫人心疼的跟著掉淚。
「我相信他是真心的,當時我們被困在山洞裡,他用自己的血餵我,我以為我們就要死了,才~~~」
「可,可惡,我的女,女兒不,不能被,被~~~」,梅場主氣的臉紅脖子粗,咬牙切齒,「我要報官去。」
「你個老頭別在這兒添亂了,報官,你以為當今世上有幾個包青天啊?」
梅勝雪也搖頭,「不能報官,這是女兒自己心甘情願的,」雙膝一跪,「求爹娘成全。」
「成全?妳是說妳願意給他作小?」梅夫人問。
梅勝雪不言語。
梅夫人看出女兒心意已決,嘆了口氣,「也好,孩子總是要有個父親。妳上京去,讓他給個交代。如果他認妳,無論遇到什麼事,妳務必要冷靜、忍耐。如果他不認妳,」
「妳就回,回家來,阿爹養妳們一輩,輩」梅場主說不完這一句,突然全身抖顫,翻著眼白,身體癱軟。
Act Three
Scene 2
梅占春臥房內
韋大夫仔細的把了右手的脈,想一想,又把了左手的脈,才把病人的雙手放入被中。面對著著急的家屬,面色凝重的說:「老爺子癱了,這十天很危險!要有人日日夜夜的看著他。」
「能好嗎?」梅夫人問,聲音更抖了。
「好不全,總會落下一手一腳,再差的話,連話都不會說了。嚴重的話,~~~」
「怎麼樣?」
「恐怕離不開這張床了!」
勝雪哭得不能自己,梅夫人反而冷靜下來,「謝謝大夫,大柱子,陪大夫取藥去。」
Act Three
Scene 3
三個月後,雪融了,春天來了。
梅占春果然如大夫所預料的癱了,落下一手一腳,連翻身都很困難,原本就大舌頭的他,說話更含糊了。這天他趁著清醒的時間,和梅夫人嘟噥了好一會兒。梅夫人其實沒聽清楚半個字,憑著二十年夫妻的默契,卻能理解每一句話。
她到市集去了一趟,回來後交待了大柱子一些事,大柱子很認真的記住夫人說的每個字。
她把勝雪、柱子都召集到梅占春的房裡。
「雪寶,都已經是陽春了,妳該去找那人啦!」
「可是爹~~~」
「妳爹已經穩定下來了,再好再壞也就是這樣了,倒是妳的肚子已經藏不住了。」
勝雪羞愧的低頭。
「我讓田嫂、大柱子陪著妳去,是好是壞,都是妳自己的選擇,怨不了別人,懂嗎?」
勝雪點點頭,既而一想,「田嫂、大柱子都陪我去,那誰來幫您照顧爹,打理牧場呢?」
「這妳不用操心,田嫂有個遠房姪子、姪媳婦從省城來,我讓他們到家裡來幫忙。好了,妳去收拾收拾,明天就上路吧。要走以前,和你爹請個安,告訴他一聲。記住,這兒永遠是妳的家,永遠是妳肚子裡孩子的姥姥家。」
Act Three
Scene 4
勝雪離開的第四天夜裡,梅家主屋起了大火。
那一夜癱了的老爺子半夜醒來口渴,吚吚嗚嗚的叫了半天,沒人來應。他憋著氣,脹紅著臉,使勁坐起來,他想那茶就在床頭邊,伸個手就搆著了。右手一勾,左半邊的身子,軟綿綿的像棉花般虛空,一失去平衡,就摔下了床。慌亂間,他扯了桌巾,煤油燈順著桌巾傾倒了,摔在地上,煤油洩了一地,火晃得著了起來,點著了桌布。老爺子使勁大吼大叫,敲著痰盂示警。聽到聲音,趕來幫忙的田家媳婦衝進屋內,想來救人,不料大火往門口延燒,堵住了出口。
在馬廄裡幫忙接生的梅夫人和田家姪子,聽著外面敲著臉盆,大叫:「走水啦!走水啦!」衝出一看,主屋已經陷入火海啦!激動著往裡衝,一個是捨不得結褵二十年的老伴,一個是捨不得懷胎五個月的妻子。
這一進去,兩人都沒再出來了!
一場大火,四屍五命。總管清點了損失,主屋全毀,幾匹馬趁亂逃入了山林裡,包括一等一的好馬趕月。總管和幾個牧工幫著料理了後事,由總管作主把沒逃走的馬,全賣給了附近的馬場,大家分了錢,梅家馬場就此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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