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1
憑著身為母親保護孩子的信念,初春時,丁香終於能上馬車了,她和寶玉回到了江南丁家。此時江南已是春末。
可是
丁家大門深鎖,敲了好久,都沒人應門。
「這,怎麼回事?」丁香仔細打量這屋子、這圍牆,「大哥呢?我的孩子呢?」踉蹌了腳步。
寶玉扶住了她,「香香,別急,也許是大哥搬家了?」
「搬家?那我們到哪去找我們的孩子?」
兩人著急的繞著屋子轉了兩圈,旁邊一個菜園子裡走出了一個二十出頭小廝打扮的青年。
丁香很急:「小哥,請問這家主人搬哪去了?」
那青年打量著丁香和寶玉,像是想起了什麼,嚇的唇都白了,「小~小姐、姑~姑爺,你們別~別嚇小青,小~小青有好好照~照顧少~少爺。你們死的冤,我也很傷心,可~可你們別來找~找我。」連退了三四步。
「小青?你是小青?六七年不見你了,你這麼大了!」丁香輕聲的安撫他,「別怕,我們是人,不是鬼。」
小青仔細的再查看兩人,此時正是正午,陽光灑在身上,暖呼呼的。
小青放了心,「小姐、姑爺,你們怎麼這會才來?小小姐、小少爺都被文奇少爺帶走好幾天了。」
丁香驚問:「文奇帶走了小沂和小昕?他們上哪去了?」
小青:「不知道,少爺也是很著急,找了好幾天了。小姐、姑爺,你們先進來,我想少爺黃昏時就會回來了,到時你們再問他。」
小青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的鎖鏈,絮叨著:「如今這屋裡就只剩下我和少爺了,太老爺、太夫人不在了,少爺把小小、紅兒他們都遣散了,說是別耽誤了人家女孩的青春。我是家生的奴才,這兒就是我的家。我一個人照顧不來這麼大的屋子,少爺和我就搬到旁邊的小屋裡,我種菜、少爺讀書。少爺說簡單生活就是福……」
在小青的絮叨聲中,丁香推開了大廳的門,几椅上有一層薄灰,獨有窗台上還有一股活力。「寶貝珍珠!」望著眼前那一盆可人的白茶花,丁香心中湧起一股溫馨的感覺,「這是爺爺送給奶奶的,它還在,唉,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丁香輕嘆:「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寶玉開窗透氣,望見院落裡的花草猶自青綠,「風迴小苑庭蕪綠,柳眼春相逐。」想起丁太夫人,也深覺真是人生如夢。
小青找來抹布,接了一桶水,俐落的抹著桌椅,「小姐、姑爺,你們暫且將就著,在這兒休息。」收了抹布和水桶,「我去給你們燒水泡茶,順便弄點吃食。」
下午,丁香整理了少女時的閨房,擺設依舊、氣味依舊,唯一變的是人。
黃昏時,丁寧回來了。兄妹相見,又是一番唏噓。
丁寧把那天文奇來搶孩子的事,娓娓道來。
砰,茶杯被震起,「哼,文奇也鬧得太不像話了!」寶玉氣的拍桌而起,「等我找到他,我非要~~~」
丁香為難的看了他一眼,「文奇畢竟是你的弟弟啊!」
丁寧瞧著妹妹、妹婿,「那也得先找得到人再說。」
丁香問:「大哥,你打探了這麼多天,難道都沒有線索?」
丁寧搖了搖頭,「現在日月會不比從前了,很亂,作生意的作生意、打工的打工,真正在會的沒幾個人了。在會的都是文奇的心腹,我問不出什麼。只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慢慢去找。」
丁香問:「那小雨呢?」
丁寧:「也沒有下落。對了,文奇制住我的時候,小雨問他要帶他們上哪去,文奇沒回答,倒吟了李後主的子夜歌。」
寶玉皺眉,吟出「人生愁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丁香心中一動,「秋晴樓!?」
寶玉聽見了,問:「香香,妳知道?」
丁香連忙撇清,「沒,沒有,我不知道。」
寶玉疑心的看著丁香,丁香被看的心虛,站起身來,「大哥,我到廚房去幫小青弄晚餐。」
稍晚,寶玉用了晚飯後,覺得很睏,丁香哄著他睡下後,來到丁寧房中。
丁寧:「香香,妳真的要一個人去?」
丁香:「嗯,我不忍見高家骨肉相殘。如果讓文奇知道小王爺沒死,他不會死心的,一定會逼小王爺的,我不願意讓他涉險、讓他為難。我一個人去見文奇,比較好。」
丁寧:「妳不怕文奇對妳~~~?」
丁香:「不會的,文奇和我有過那麼多年的感情,他不會真對我怎麼樣的。大哥,我在晚茶裡,給小王爺下了藥,沒到明天中午,他不會醒的。如果過了明天,我沒送消息回來,你就勸小王爺離開江南,五湖四海任飄泊。」
丁寧:「如果小王爺不聽勸呢?」
丁香含著淚:「那你就說這是我的遺願,要他好好活著。很久以前,他曾經答應過我的。」
Scene 2
秋晴樓上,箏者撫琴而奏,微風拂過竹林間,琴聲嫋嫋悠揚,像是把心事傳達給遠行的她。乓,琴弦斷了。「琴弦忽斷,必主不祥,抑或知音來訪?」文奇驚疑著。
她進來了,「文奇,」一聲低喚。
「朝盼暮盼皆呈成空,是真是假已朦朧,一旦堂前驚倩影,猶恐相逢是夢中。」文奇驚的退了好幾步,「香香,妳沒死?」
丁香打量著文奇,嘆息著,「又是一個潘鬢成霜的多情公子。」
丁香:「我沒死,我是來帶孩子走的。」
文奇往前了兩步,想去牽她的手,她卻避開了。文奇無奈,退了一步站定,「香香,天涯何處是兒家?大哥不在了,妳回來吧!秋晴樓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難道對妳都沒有意義嗎?」
丁香看著秋晴樓內所有的擺設,心思回到了初識文奇的時刻,那時的自己多麼快樂開心,文奇多麼溫柔瀟灑,他們一起習文練劍,吟風弄月,詠雪賞花。每過名山,坐看奇石皴雲,泛舟大湖,靜對明漪印月。
文奇看著丁香,依然明艷動人,風霜的歲月,在她臉上更添了成熟的韻味。他大膽的往前走了一步,輕輕的牽住她的手,「香香,回來吧!大哥已經不在了!」
最後七個字驚醒了丁香,甩開文奇的手,「文奇,我們回不去了!把孩子還我吧!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再捲入這些恩怨情仇。賠上我們這一代還不夠,你怎麼忍心再賠上我的孩子呢,文奇?」
文奇繼續懇求著,「那我辭去這令主身分,從此不再涉足江湖恩怨,我會把兩個孩子視如己出的。」
丁香先是不可置信,再來是憂傷的看著文奇,「太遲了!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沒錯,是太遲了!」一個老者打斷了他們。
「斳師祖!」丁香和文奇驚呼。
老者長髯如雪,鷹眼精光四射,「文奇,你太叫我失望了。日月會正在風雨飄搖之秋,你居然要為了一個女人,辭去令主身分,這是逃避,你上何以對先烈,下何以對弟兄?我不准!!!」
老者雙目精光爆閃,「至於丁香,妳知道得太多了,本來就不該讓妳活著!丁珩是我師兄,他在的時候,我不能不給他面子。就是他不在了,我也不能取妳的性命。武林人、武林事,就按武林規矩。妳是入過日月會的,妳也學丁珩師兄三刀六眼,我就讓妳出會,從此揮斷情與義。妳那兩個崽子,也與日月會無關。」
文奇要求情,卻讓老者充滿濃濃殺氣的眼神逼退了。
丁香下了決心,「為了他、為了孩子,天大的事我也願意一個人承擔。」
「好,斳師祖,你是望重一方的武林大老,可不要欺負我一個後生晚輩。」
「我斳巖還誑妳一個黃毛丫頭不成!?」拋出了一把明亮亮的鋼刀。
丁香撿起鋼刀,殷殷的囑咐文奇,「文奇,你若還念著舊情,把孩子給我大哥吧!」
文奇又是驚恐又是不捨,無奈的點點頭。
躲在內室偷看的小雨,更是心慌,「此時此地,有誰來救?」
Scene 3
丁香閉上眼,舉刀往左大腿上刺去。大腿上的肌膚似乎感受到鋼刀的寒氣,汗毛都豎起來了,肌肉緊繃著。
手腕被震,鏘,丁香鋼刀脫手落地。
丁香睜眼,「小王爺!你不是~~~?」
想了一下,「我被騙了,以小王爺的功力,那藥效是不該那麼快發作的,我太大意了。」
丁香嘆:「你~你不該來的,這裡是日月會的秘密基地。」
寶玉又惱又怨:「若說不該,那是不該讓妳一個人承擔這件事。」
斳巖:「你就是金寶玉?」
「是,」面向斳巖,「我就是金寶玉。丁香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你們逼她。」
「大哥,你沒死!?真是蒼天有眼。你是暗中跟蹤香香而來?」文奇問。
寶玉已經氣的不想跟這弟弟說話,寒著臉,略一點頭,就算承認了,還不忘用身子擋住文奇看丁香的視線。
寶玉:「我不是日月會的人,斳師祖想怎麼解決我啊?」
斳巖面露喜色:「你不是日月會的人,自然不用三刀六眼。但是你身上留著漢人血液,既然蒼天留你一條命,必有大用。你很清楚清軍的兵力配置、虛實,正可以幫助我們驅除韃子,復我大明。」
文奇幫著勸:「是的,大哥,我願意讓出日月會令主的位置,兄弟合心,其利斷金。愛新覺羅王朝已經不歡迎你了,不如~~~」
寶玉瞪:「雖然我身上留著漢人血液,但是滿人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能恩將仇報。我不恨皇上,我恨的是那些讒言惑主的奸佞,恨的是那些陷害忠良的小人。」
寶玉把怨恨的眼光投向文奇,後者羞愧的低頭。
丁香:「斳師祖、文奇,別再為難小王爺了!讓我們一家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吧!」
斳巖(怒):「金寶玉,你這是背祖忘宗,老子看錯你了!沒錯,你不是日月會的人,也不是武林人,但是老子是,你可敢按武林規矩來辦武林事?你若能接我三掌不死,你就帶著丁香和你崽子遠走高飛,從此我不許他們任何人來煩你們。若是不敢,你就給我接下日月會令主的位置,不然你們全家都得死。」
寶玉:「好啊!」
丁香驚恐的擋在兩人中間,「不,你不能答應。斳師祖是內家高手,你擋不了他三掌的。」
寶玉自負的:「香香,妳可不要小看我喔!」
丁香勸不動寶玉,轉身來求斳巖,「斳師祖,求您念在爺爺的情面上,放過他吧!丁香情願替死。」
寶玉:「香香,妳~~~,妳不要求他。」
斳巖:「文奇,給我看著丁香,我不想誤傷了她。」
文奇忍著不去看那對驚惶恐懼的眼睛,強拉住丁香。
第一掌斳巖凌虛發勁,掌風到處,激盪空氣產生巨大回音,攝人心弦,寶玉接了這一掌,但覺臟腑都晃動了起來,腳下滑了一步,「老傢伙果然內力深厚,還好~~~」。這一掌,寶玉自覺接得僥倖,下意識的摸了胸前,感謝著外衣裡的天蠶絲軟甲。
斳巖收勢,難掩驚訝讚嘆,「嗯,你居然能接下我這一掌,真是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老朽一向自負,今日也要許你為一等一的高手。日月會令主的位置,可是虛位以待喔!」
寶玉:「多謝抬愛!請老前輩再出招吧。」
再次被拒絕,斳巖變了臉色,催動內力,第二掌猛拍過去,寶玉這次早有準備,淵渟嶽峙般的沉穩,但覺這掌力中暗勁洶湧,一波湧過一波,嘩的,吐出一口鮮血。
斳巖冷笑著,「如何?」
寶玉擦去嘴角餘血,調勻了氣息,「老前輩內功已臻上乘,寶玉佩服,只是方才前輩約訂誓至死方休,寶玉不敢不勉。」
斳巖:「好,我喜歡倔強的人,更喜歡成全有骨氣的人。」
丁香望了斳巖一眼,見他目光中不露光華,卻隱隱然有一層溫潤晶瑩之意,顯得內功已達絕頂之境。方才斳巖不過用了五成功力,就讓寶玉內臟受損。這第三掌,斳巖一定會運上八成功力的。丁香肘往上抬,猛撞了文奇一下,文奇後仰,鬆開了手,丁香奔出,撞開了寶玉,生受了那第三掌。
斳巖運足內家真元,猛擊出去,一股掌力從雙掌間急吐而出,覆水難收。
血從丁香耳、鼻、口汩汩流出,斳巖反應夠快,立即為她輸內力續命。還不夠快,斳巖每輸入一份內力,丁香就流失兩分血液。
寶玉要來幫忙,被斳巖一點穴道,僵住了,但覺剛才所受的第二掌,餘勁猶在,竄行全身,如錢塘江潮,拍打著五臟六腑。
斳巖大喝,「小子,你這命是丁香給的,還不好好留著照顧你那兩個崽子。你已為我所傷,剩不到兩成功力了。你這會逞強,英雄救美,待會我還得救你,嫌老子麻煩不夠嗎?你兩個月內不得運功,只能守住自己的心脈,否則必死無疑。」
大罵文奇:「你這個沒受傷的,倒在旁邊看戲,想害老子死了,沒臉去見我丁師兄啊。還不過來幫忙!?」
有了文奇幫忙輸內力續命,斳巖空出手來,逐一的封了丁香的穴道。
抬頭望見嚇呆了的小雨,「哭什麼?快去把趙石樵給我找來,叫他把何首烏、千年雪蓮子、千年續斷都給拿來。」
Scene 4
秋晴樓,臥室內
斳巖:「怎麼樣?小趙,丁香有救沒救?」
趙石樵:「很難說。」
斳巖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給我說清楚。」
趙石樵:「盡人事罷了,有救沒救,應該問你斳巖啊。」
斳巖鬆了手,嘆:「是該問我,我為了救她,也輸送了五成功力,再加上這個慢半拍的,(瞄著文奇),也輸送了不少真氣,再有那些珍貴藥材,再救不回來,也是命啊!你說我這內功怎麼這麼強啊!?」
趙石樵:「就是救回來,恐怕也是內力全失,前半生的修為都沒啦。她能不能回得來,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如果你們願意合作,一天四次給她運兩刻鐘的真氣。再讓她所愛的人,常常跟她說話,也許會有奇蹟。」
文奇:「她聽得見嗎?」
趙石樵:「聽得見,聽覺是人最後喪失的知覺,只要沒完全死透,就聽得見。」
「那好,」斳巖(死馬當活馬醫),「丁香,妳快點活過來。妳活了,我就不逼金寶玉了,我成全你們一家好好過小日子。」
此時的寶玉心如千針在刺,淚已經流不出了,「香香,香香,」恐懼狠狠的攫住他的意識。
Scene 5
丁香又作夢了,這次她夢見了好久不見的娘。熱鬧的市集上,母親抱著小丁香,人潮不斷的推擠著她們。一個五顏六色的擺飾攤,吸引了小丁香的注意,她吵著要母親放她下來,母親笑著輕輕把她放在地面上,她一溜煙的就跑到了擺飾攤上。東挑西撿的,小丁香開心的挑了好幾樣,她知道娘寵她,只要她喜歡的,娘都會買給她。她就是享受這種被寵愛的感覺,可是娘人呢?
小丁香左看又看,只到大人膝蓋的她,只看到各色的衣擺、褶裙、長衫來來去去,小小的身體被洶湧而來的人擠倒了,她很慌張,放聲大哭,「娘,娘,娘」,朦朧中,有聲音回應著她,微微張眼,她居然看到了自己在叫自己,「額娘,額娘,」~~~~
丁香太累,無力回應,她又跌回了夢中。在夢中,人群踩踏著她,「娘,我要被踩死了?」一隻有力的手拉起了她,「娘!」。
娘哭著抱起她,「香香,妳是老天給娘的第二次機會,娘不會再放開妳了!」
在娘的懷抱中,小丁香覺得安心,她沉沉睡去,又跌入了第二個夢。
那時爹爹帶著全家去買賣牲口,一頭懷孕的母羊叫狼叼去了,爹娘帶著長工趕上了狼,狼鬆了口,母羊卻全身抽搐著,已經瀕死了,大大的肚子內,羊羔子蠕動著。
爹爹用刀剖開羊腹,丁香轉過臉去不敢看,丁寧護著妹妹。不一會兒,爹爹遞給她一頭用毯子包裹的小羊羔,「小羊沒有娘了,香香當她的保母,好不好?」爹爹慈愛的請求。
小丁香接過小羊羔,對上一雙澄澈無辜的大眼,雙臂傳來小羊羔蠕動的觸感。這蠕動的觸感好真實,就像有人搖著她。
丁香微微張眼,是有人在搖她,那雙大眼那麼無辜,那麼信任,這小男孩好可愛喔!是誰家的孩子?
丁香記不起,她想再睡。
聽見的卻是奶奶的怒罵聲,「香香,妳該回去了!!!」
被猛力一推,丁香驚醒,「咦,這是哪裡?」
記憶慢慢回來了,這是秋晴樓,她和文奇相識相戀的地方。
「真美呀!那段日子,全心享受著愛情,沒有保留、沒有掙扎的愛真好,真純淨。」
「可是文奇人呢?」這疑問一起,丁香又被拉回了夢中,夢中的她不斷墜落,終於她看見了文奇,她開心的張開雙臂,要文奇拉住她。文奇已經拉住她的衣袖,不知為何卻放手了,任憑丁香墜入了那黑暗的深淵。
「文奇,你好狠的心,」丁香嚇出一身冷汗,醒來,心還砰砰的跳。
看向燭光處,一個男子趴在桌上睡著了,丁香有一種被守護的安心感,她又沉沉睡去。這一夜,無夢。
是雞鳴聲喚醒她的,蠟燭已經熄了,那人還在。是的,是這人的手從不曾放開自己,是這人的愛一路寵著自己,是這人讓她安心,所以她敬他、愛他。更多的記憶回來了,他們有孩子,對,一女一男。想起孩子,她的心一瞬間被漲滿。她開口叫了人,這是她一個月內第一次叫人。
Scene 6
秋晴樓,丁香病房外,一對男女從對窗看著文奇為丁香運功,寶玉侍奉著飲食湯藥。
「我真羨慕丁香姊,世上最優秀的兩個男人,都愛她,」小雨嘆道。
「小雨,妳錯了,在愛情的世界裡,沒有最優秀的人,只有最適合的那個人,」丁寧緩緩而堅決的告訴她。
小雨心頭一動,「丁大哥,我沒有丁香姊的美麗、聰慧,這樣你還覺得我好嗎?」小雨嬌羞的低下頭,她很期待又怕被那答案傷害。
丁寧緩緩而堅決的告訴她:「在我心中,妳就是最好的。」
Scene 7
再過了十天,丁香終於可以站起來了,腳步很虛浮,但終究是站起來了。
這天寶玉、文奇都在她房裡。
丁香:「文奇,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文奇詫異中有著驚喜。
寶玉失落中有著怒氣,「既然你們有話要談,我迴避一下。」
丁香半命令:「不,你不用迴避。你就坐在這兒給我仔仔細細的聽著。」
寶玉聽話的留下來。
丁香:「文奇,我和小王爺不會回來了。小王爺是重情重義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再為難他。你為難他,就是為難我,為難你自己。過去種種,我不想再提。希望你能讓我留下美麗的記憶,不要讓我恨你。小王爺的身世,是上一輩的私心,我們作晚輩的,不好議論他們。可是你曾經是我最信任的人,為什麼變了調?因為你也有私心。人總是誇大自己的善意和別人的傷害,卻羞於承認自己的欲望。我言盡於此,希望你三思。我的命有一半是你救的,但願來生再報。」
文奇:「不,香香,你不欠我什麼,是我欠你太多!今生已矣,但願來生~~~」
「嗯,咳,」文奇的話被寶玉的咳嗽聲用力打斷。
寶玉寒著臉:「今生已矣,來生也不必再見啦!」
看見寶玉不悅的臉色,文奇也噤聲。
丁香看了寶玉一眼:「文奇,玉葉姊至少說對了一句話,『一個女人的感情,不能同時分給兩個男人』,我祝福你找到一個更適合你的女人。別再錯過了。」
寶玉站起身來,走到文奇面前,擋住他看丁香的視線:「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文奇:「白髮漁翁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寶玉:「文奇,大哥也有句話要告訴你,真愛趁現在。」
文奇既羞又愧的點頭。
寶玉:「文奇,名義上,你是高家的獨子,高家的存續都在你身上。你又是日月會的令主,是江南武林殷望所寄,身膺重任,就算時不我予,不能~嗯~不能作一番大事,還是可以運用組織的力量,造福百姓。如果只是為了一個國~嗯~一個名稱,讓烽火再起,萬民陷入水火之中,就未免太自私了。」
文奇承諾:「大哥,我既然是高家獨子,又是日月會的令主,身膺重任,我自然知道我該做些什麼,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文奇默默許完被寶玉粗魯打斷的心願,「香香,我這次真的放手了,可是我還沒學會太上忘情,就讓我在心中的一角,珍藏著我們純真的愛。今生已矣,一別永訣。來生再見,願非虛幻。」
Scene 8
一個月後,丁家後廳內
小雨埋怨著香香:「丁香姊,你病了好些天,害我哭了好幾升的淚水。」
丁寧問:「小王爺,你們有什麼打算啊?」
寶玉:「大哥,別再叫我小王爺了。叫我寶玉就行了。京城我是回不去了,朝廷都這麼大規格的給我治喪了,我要再出現,豈不是白日見鬼了嘛!蒙古嘛,香香又怕連累老郡王。」
丁香:「留在江南,同志仇人都太多,更難擺脫恩怨情仇。唉,天涯何處是兒家?」
丁寧:「妹妹,妳別愁。奶奶不是說了嗎?所愛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只要寶玉、孩子在的地方,就是妳的家。」
寶玉:「是啊,香香,咱們好久沒有出去玩了。從前我就有個心願,要帶著妳遨遊五湖四海,走遍天下名山,再尋個清幽雅靜的地方,共度那隱居的生活。」
丁香:「好是好,就是~~~」
丁寧看了妹妹一眼:「香香,妳跟我到書房來。」
香香:「作什麼?」
丁寧:「妳來了一看不就知道了!」
Scene 9
書房裡,夾壁中,丁寧拿出一木匣子。
香香:「大哥,這是~~~~~~」
丁寧:「是銀票。上次皇上賞妳的百兩黃金,我全給兑成了銀票。小小那丫頭,來要了好幾次,我都沒給,後來還是小娟給她畫了吃不到的大餅,她才罷休。」
香香:「大哥,我不能~~~」
丁寧:「妳為什麼不能?這本來就是妳的錢,我這妹婿什麼都好,就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連豆腐是豆漿作的,他都不知道,扭傷人家一條胳臂,就要賠五十兩,妳說我怎麼能放心呢?現在可沒有皇上動不動給他賞銀十萬兩囉。」
香香還想推辭,丁寧不悅,「我這可是為了我那兩個寶貝外甥和外甥女喔。」
「那好吧,」香香收下了木匣子,從裡面抽出一張,遞給大哥。
丁寧:「妳這是做什麼?」
香香:「給未來的大嫂添妝啊!你以為我沒看出你和小雨,已經~~~」笑著推了哥哥一下,「我和寶玉此去居無定所,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所以預祝你們百年好合。」
Scene 10
兩個小小人兒,被帶進後廳,來見爹娘。
「阿瑪,」小男孩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跳進了父親懷裡。
小女孩比較多心,看看母親,又看看父親,考慮了好久,直到母親抱住她,才哇的一聲哭出來,「額娘,妳的病好全了嗎?」
小男孩聽見姊姊的哭聲,遲疑了一下,滑出父親的懷,來到姊姊身邊,環抱住她,「別哭,我給你秀秀喔,」瞧見母親的臉,邀功的說,「額娘,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有給姊姊牽手喔!」
小女孩被弟弟夾抱的有點喘不過氣,推開弟弟,也想邀功,「額娘,您病著的時候,我和弟弟都有幫忙作家事喔!」
丁香慈愛的笑:「真的啊?都幫了些什麼忙呢?」
小男孩搶著回答:「幫忙洗麵條。」
丁香不解:「額娘只聽過洗米、洗菜,沒聽過洗麵條,你們怎麼洗啊?」
小女孩:「就跟洗米、洗菜一樣啊,放在盆子裡搓泡啊。」
丁香(驚):「那不爛成了麵糊嗎?這是誰教的?」
小男孩:「阿瑪啊!阿瑪說吃的東西一定要洗乾淨。」
丁香白了寶玉一眼:「真是暴殄天物,你怎麼這麼天才?」
寶玉不好意思的笑笑:「唉呀,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我既然決心要走入尋常百姓家了,當然得從頭學起嘛!香香,我都這麼有心學作家事了,妳還好意思再怪我嗎?」
丁香又好笑又無奈,心頭暖暖的。
小女孩問:「額娘,我們又要走了嗎?」
丁香點頭。
小男孩:「那妳可不可以再幫我改個名字?上次我和附近小孩玩的時候,我口誤說成金璵,那些人就一直笑我是金魚。」
「好好好,」寶玉大笑,走過來,「我剛想到一個落腳的好去處。」
「是哪裡?」小女孩問。
「台灣啊!燕子姊姊在那裡幫我們蓋了個小王爺府,美輪美奐,還聘了個才貌雙全的總管,」寶玉很滿意。
丁香杏眼圓睜,斜睨著問:「哦,那是個才女囉?想把臂長談?」
寶玉(嚇):「不敢~不敢!」
丁香哼的嗔笑了一聲:「我倒是聽說小小、紅兒他們被資遣了以後,都去了台灣。不如咱們把他們找回來。」
寶玉:「這真是好主意!有人幫忙帶小孩,我們就可以多生幾個。我聽說啊!現在台灣少子化,咱們倆這麼好的基因,只生兩個太可惜了,應該要~~~」
丁香柳眉倒豎:「嗯~,應該要怎樣?」
寶玉(嚇):「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小小說的。」
小女孩問:「府裡有什麼好玩的?」
寶玉:「可以看戲、可以唱歌、有人說故事、有人作MV,還有~~~,還有~~~」
小女孩問:「還有什麼?」
寶玉:「還有人會唱戲。」
小男孩問:「真的有那麼好?」
寶玉回:「當然好,洛洛姊姊和星姑娘在那兒玩的都不想回家了。」
「耶,我們要去台灣了,」小小孩又叫又跳。
「所愛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家,」丁香再也不猶豫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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