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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一女怎許兩家春 情竇初開少女心
Scene 1
寶玉一行人進入湖州地界，已是十七號了，丁香看許多男女行人都提著禮籃，置辦花果香燭，想起十八號城東淨音寺有個大廟會。她知道寶玉向來愛熱鬧，見廟便拜，便提議第二天帶他到淨音寺進香、看廟會，寶玉欣然同意。
十八號一行人起了個大早，來到雙林鎮倪家灘村陶庵前自然村。這時廟裡廟外已經熱鬧滾滾，廟前廣場上早已搭起了醮壇、戲臺子，民間的各種社、會組織也主動前往集會助興，藝陣鑼鼓喧天，周邊攤販林立，準備賺上一筆廟會財。
另一方面，鍾府(丁香外婆家)的總管也起了個大早，想先趕來淨音寺，點炷香，祈求一家大小平安，順便幫鍾老爺繳贊助金、香火錢，誰知有人起得更早，一大早就在門口吆喝著總管出來點清貨品，趕著頭班船要上貨。鍾府總管沒奈何，喚來小三子，叮囑他帶著一百兩銀票到淨音寺繳錢。
「小三子，今兒個淨音寺有廟會，人多手雜，你可得仔細啦，別往人多的地方鑽，小心扒手。繳了錢，領了單據，領了廟裡回敬的大米、花生等物，就快回來，府裡還有很多活呢！你要是不聽話，丟失了銀票，就作十年白工，也賠不上，知道嗎？」
「大伯，知道了。」
這小三子約莫十六七歲，是總管本家侄子，總管堂弟求總管求了好幾回，說是這孩子自小體弱，下不了地，讓總管安插他到城裡綢布莊，當個學徒學作買賣。這兩日因為府裡忙著準備給老夫人作壽，特地把他調來身邊幫忙的。
「我還是不放心，我找旺伯陪你一塊去。」
「不用啦，大伯！旺伯年紀大，走不快，不如我半走半跑，一個時辰就回來了。」
「好吧！諾，這有一吊錢，給你路上買個涼水止止渴。」
小三子開心的謝過總管，把銀票和銅板仔細地揣入懷中內袋。
小三子年輕人，體力好，果然半走半跑的，不到三刻鐘，就來到了廟會外圍的市集上。
「還真有點熱呢！」小三子東張西望，看見一攤賣青草茶的，走了過去。
「老闆，來一碗，大的。」
「喲，好耶！小爺，就來了。」
小三子骨碌骨碌得把一大碗透心涼的青草茶倒進喉嚨裡。
「多少錢？」
「一文錢。」
小三子小心的把銅板掏出來要付帳，一個青仔欉撞了他一把，銀票和銅板落了地，綑銅板的草繩斷了，銅板滾了滿地。小三子連忙蹲下來撿，有那好心的路人也七手八腳幫著撿。忽然，小三子覺得不對勁，「銀票呢？我的銀票呢？」一百兩銀票不翼而飛了，小三子慌張地大喊大叫，民眾自動讓出一個大圈來，好多人都抬起腳來，看看鞋底有沒有黏上那麼一張紙。沒有，沒有，都沒有。
小三子絕望地坐地大哭！
「小兄弟，別傷心！仔細看看，這是不是你的銀票？」一個溫柔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小三子抬頭一望，大喜，「觀音娘娘顯靈了」，連忙向這位聞聲救苦的菩薩道謝。
原來江湖閱歷豐富的丁香，看那青仔欉寬的地方不走，偏要擠兌小三子，心裡有了底，留心觀察。那青仔欉利用小三子撿銅板的機會，趁機就摸走了銀票，偷偷閃出人群，卻讓旁觀的丁香扭住手，給拎了回來。
周清一腳把那青仔欉踹倒在地上，請寶玉定奪。
寶玉怒斥那扒手：「好手好腳，不事生產，居然敢在神明座下偷雞摸狗。周清，把他送交當地官府，依律治罪。」
「是！」高大的周清一手捉住那扒手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
此時巡邏的衙役正好趕到，問明案由，接了手，把這宵小之徒押回縣衙去。
小三子驚魂甫定，千恩萬謝的叩謝仗義相助的恩人。
「我叫小三子，謝謝各位大爺幫我找回了銀票。不知恩人貴姓？」
「誒，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寶玉笑道。
「不，我爹說過：『施恩不望報，但是受人之恩，不可不報。』我大伯是本地大戶人家的總管，大爺把姓名和住處告訴我，我明兒一定登門道謝。大爺要不肯，就是嫌棄我，不肯認我做朋友。」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告訴你，我姓金，金玉滿堂的金，我們這兩天都住在大安客棧。」
「謝謝金公子、金少奶奶仗義相助！好心有好報，金公子、金少奶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們一定會永結同心、相親相愛、夫唱婦隨、百年好合…」多禮的小三子把能想到的吉祥話都念了ㄧ遍。
寶玉笑的ㄧ臉開懷，他身邊的美嬌娘卻只能無奈的苦笑。對這種美麗的誤會，她是習慣了，也懶的解釋了！
Scene 2
行俠仗義之後，寶玉一行人，便由丁香領隊，進了淨音寺禮拜。參拜完了大雄寶殿、韋馱殿，來到了後面的九天化育寶殿。
知果師太正在幫信徒解籤，一看到丁香，開心地向前打招呼，「丁姑娘，好久不見了！」
丁香笑回：「我是紅塵俗人，好久沒有來靜聆開示。知果師太，近來可好？」
知果師太看到寶玉一行人，問丁香：「這幾位施主是~~~？」
「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這是金公子、紀老夫子、劉老夫子、周爺。」丁香依序介紹。
知果師太看寶玉手臂上還懸掛著三角巾，料想他大概是受傷了，好心地提議：「這兒空氣混濁，人太擠，小心衝撞了金公子的傷勢。要不請到旁邊廂房奉茶？我收藏了ㄧ些顧渚紫筍，正待你們這樣的雅士來品茗！」
紀老眼睛一亮，出聲了：「公子，浙江湖州顧渚山一帶是著名的產茶區。據《郡齋讀書志•雜家類》記載，當年陸氏與皎然、朱放等論茶，以顧渚為第一，陸羽還著有《顧渚山記》二卷。
特色為茶芽葉微紫，嫩葉背捲如同筍殼一般，故名顧渚紫筍。
每年在清明至穀雨前採摘一芽一葉或一芽二葉初展，鮮葉極為幼嫩，每製一斤乾茶需用鮮芽四萬個左右。
臣等無道，不敢教您別的，顧渚紫筍殊為難得，您不妨坐下來，品品好茶，聽知果師太說些佛理。」
寶玉笑著答應了，一行人便進了廂房歇息。
一巡茶過後，換劉老講課了，他清了清喉嚨：「顧渚紫筍茶，因其形質俱佳而被列為上貢珍品。在湖州、常州交界處，有一個山嶺隘口叫《懸腳嶺》，這才是真正「茶山境會」之處。
唐朝時，每年的茶季，湖、常二州刺史在這兒相聚，聯合舉辦茶宴，邀集名流專家品茗，鑑定新茶。
有一年，白居易被邀請與會，卻臨時因病未能出席，遺憾之中寫詩感嘆，這就是著名的《夜聞賈常州崔湖州茶山境會》：『遙聞境會茶山夜，珠翠歌鐘俱繞身。盤下中分兩州界，燈前合作一家春。青娥遞舞應爭妙，紫筍齊嘗各鬥新。自嘆花時北窗下，蒲黃酒對病眠人。』
當時的茶山境會，『珠翠歌鐘』，『青娥遞舞』，真是淋漓酣暢。」
「哦~，這茶這麼好，」寶玉樂道，「那今日我們可要多飲幾杯了。要說『珠翠歌鐘』，『青娥遞舞』，我倒是想起了京裡府中你一手策畫的桃花林，那時香香扮成歌伎，在輕歌曼舞之中，她含情凝睇~」
丁香看寶玉滿臉陶醉，怕他一時忘情，說出自己真正的身分，連忙輕推了他一下，把他的魂召回來。寶玉會意，回了神，對丁香笑笑，表示謝意。
丁香也回以一笑，轉向眾人說：「文人雅士最愛以茶解憂，清心明志。唐代盧ほ的〈皎然飲茶歌誚崔石使君〉，第一飲『滌昏寐』，第二飲『清我神』，第三飲『便得道』，此三者由淺入深，先寫出茶的醍醐之效，再訴諸畢卓、陶潛的隱世傳奇，呈現了詩人清白自許的心跡，這種情操真美。」
寶玉點頭稱是，說：「不錯，詩文書畫全才的東坡居士對茶藝也相當專精，作了不少茶詩。今日品此佳茗，讓我想起了他有一句點睛的收束之筆，『從來佳茗似佳人』。」
隨即吟道：「仙山靈草濕行雲，洗遍香肌粉末勻。明月來投玉川子，清風吹破武陵春。要知冰雪心腸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戲作小詩君莫笑，從來佳茗似佳人。」眉眼帶笑的凝視丁香。
紀老跟著附和，說：「佳茗乃仙山靈草，佳人猶天女下凡，以佳茗喻佳人也不無道理。所謂『茶實嘉木英，其香乃天育。芳不愧杜蘅，清堪掩椒菊。』清香芳華，可以形容好茶，也可以形容美女。」
劉老不甘示弱，接著說：「佳茗天育清香，香而不膩，而佳人芳華絕代，卻是華而不豔，佳茗與佳人確實有幾分相似的特質。」
紀老還得展現一下才學，說：「唐朝的元稹，有一首詠茶詩，是用寶塔體寫的，意境很美。」清了喉嚨，緩緩吟出：「
茶
香葉 嫩芽
慕詩客 愛僧家
碾雕白玉 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 碗轉麴塵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 將知醉後豈堪誇」
寶玉大樂，「說得好，佳人芳華絕代，華而不豔，就像我的香香一樣，美的清麗如仙，雅的動人玄思。」
再想起紀老那句「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一詞中的比翼之樂，深情款款的牽起丁香的手，眼光朦朧的對著她吟起了：「生憎帳額繡孤鸞，好取門簾帖雙燕。雙燕雙飛繞畫梁，羅帷翠被鬱金香。」天地在他眼中瞬間縮小到只剩兩人世界。
只是寶玉說得如此露骨，頓時叫丁香羞得滿臉嫣紅，拉長聲音喊了聲：「公子~ 」。
寶玉聽她聲音中微微有些嗔怒，趕緊放開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自嘆：「情到深處便成癡啊！」
趕緊轉移話題，問：「敢問師太，我看這淨音寺也是個古寺了，不知有什麼故事沒有？」
知果師太開心地回：「嗯，淨音寺和水鏡寺是雙林鎮兩大古廟。關於淨音寺的由來，本地流傳著一個傳奇的故事。
相傳唐太宗年間，歸安縣松亭鄉有戶官宦人家，男主人姓陳名煥，字百陶。當時陳煥擔任蘇州知府，為官清廉，政績頗著，很受朝廷倚重。
陳夫人並未隨夫赴任，仍在鄉里持家。夫人為人賢淑善良，滿腹經文，不拘尊卑，待人和藹，常常救災濟貧，贍養鄉間孤寡老人，修橋鋪路，樂善好施，致使花家村戶戶平安，豐衣足食，所以陳夫人也頗受當地老百姓的愛戴。
陳知府與夫人膝下只有一位小姐，芳名月娥，不僅容貌美麗，而且博學大器，琴棋書畫件件皆能。陳小姐喜愛花卉，所以陳府四周宅地都種滿了花樹，四季百花爭豔，五顏十色。
陳小姐十八歲那年，陳知府將她許配給了京都吏部鄭侍郎的兒子鄭鵬飛。可不知情的陳夫人卻同時將女兒配給當地歸安縣官門大族的內侄周斌為室。
一女錯許二家親，鄭周二府僵持不下，還擇定同一吉日，要來迎娶。
賢德的陳小姐，以孝為本，沒有一句怨言，還安慰父母親，說她自有兩全之計，要父母不要擔心。那天兩家來迎娶時，陳小姐在送嫁的船上投河自盡，以表貞烈，化解了兩家的糾紛。
事情發生以後，陳府雇人打撈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仍然找不到屍首。
恰好那天是九天化育娘娘的生日，鄉里百姓看到陳府河埠水面上漂浮著一段檀香木頭，眾人合力將該段木頭撈起，發現樹皮上印有『月娥』兩字。
眾口一詞，傳頌此木乃是陳小姐的玉體化身，陳小姐元神已上雲霄仙界。
眾人欽佩陳小姐為了盡孝求德，犧牲自我。當地老百姓集資將這段檀香木雕塑成了一座娘娘神像，在松亭鄉間花家村並建一座廟宇，定名為『淨音庵』，又名『陶庵』，這就是淨音寺的由來傳說。」
劉老夫子讚道：「孝德精神留人間，懿範風采人常敬。」
寶玉聽到這淒慘的結局，唏噓不已：「一女怎許兩家春？陳小姐太苦了！鄭鵬飛、周斌兩人若對陳小姐有一絲真愛，便當退讓。男子漢大丈夫怎可為難一個弱女子！？太不應該了！」
「一女怎許兩家春？」一語震動了丁香，「我跟文奇、小王爺之間的情海波濤，將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唉！這場情場紛爭，一旦形諸於外，鬧了起來，豈不是要叫人柔腸寸斷了嗎？到時，難道我也要學陳小姐…」
寶玉喚她：「香香~」
她想得出神，沒聽見。
寶玉再問：「香香，妳在想什麼？」
香香回過神，「我在想~」，趕緊想個話題，「想後天就是外婆的壽宴了，我該準備個什麼禮物才好？」
寶玉眼中閃過一道欣喜期待的光芒，說：「這妳不用煩惱了！」
「不用煩惱？為什麼？」
「妳忘了剛才在外面，小三子怎麼稱呼妳的？金公子自然會替金少奶奶準備好壽禮的，畢竟這也是外孫女婿該盡的孝心嘛！」言畢，開心的大笑。
丁香正要駁斥他的胡言亂語，卻感受到知果師太投來的詫異眼光。她暗自下決心，後天絕對不能讓寶玉出現在外婆的壽宴上。
又閒聊了一會兒，該告辭了，知果師太悄悄把丁香姑娘拉到一旁低語：「丁姑娘，妳印堂發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災。」
丁香問：「可以化解嗎？」
知果師太搖搖頭，說：「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因緣果報的呈現，不是燒香做法可以化解的。所謂命運，其實就是因緣。因是過去無始劫無量劫以來，不斷累積而來的種子，這就是一般人所謂的命吧！但是緣卻完全操之在個人的手上，會因為你的選擇跟你的灌溉，而結出無限種可能的果。只要存心為善，結下善緣，自然就能大事化小。」
「受教了，」丁香合掌頂禮。
Scene 3
一行人自廟會回來以後，寶玉見兩老有些倦色，便要他們自去休息。
丁香記掛著老夫人，也向寶玉告假，說要回外婆家先看一看，約好晚餐時分再見。寶玉趁她不在時，要周清快馬趕至蘇州織造府，備妥拜壽所需的物品。
寶玉向來沒有午寐的習慣，一個人呆坐在房裡很無聊，便自己出來走走。此時雖非陽春三月，沒有草長鶯飛、柳絮飛舞的美景，但是秋高氣爽，嗅著瀰漫的菊花香，信步閒逛，倒也怡然自得。
忽然聽到隱隱傳來刀劍相擊，鏗然之聲，好奇的他便朝那有亮光反射之處趕過去。原來是一個白衣少年正在與一名中年人練劍，寶玉屏息觀戰，越看越出神。
「這劍招好熟悉啊！」寶玉想起金山寺一役，香香身法飄忽無定、疾走御風，劍勢迅疾快捷、劍氣寒冷如冰，劍走快意、招去無蹤，頃刻間就誅殺了三大供奉之一的梅婆婆，讚嘆不已。
只是這少年身法雖然靈動，劍招也練得夠純熟，但是內力不足，三十招之後，攻防步伐凌亂，劍法擊刺不夠凌厲，果然！匡啷一聲，少年長劍眼見就要脫手。令人驚訝的是與他對劍的中年人反而借力使力、聽勁、轉化，技巧得把少年的長劍導至自己胸前，劃破了衣衫。
中年人棄劍投降，一拱手，朗聲道：「鍾家浣花劍法，劍氣長虹、漫天劍雨，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那少年雖然口裡說著：「承讓承讓，獻醜了。我知道潘叔是故意讓我的。」臉上卻有掩不住的得意。
中年人再說：「英雄出少年，青出於藍，也是我這個作師傅的光彩。」
少年人更樂了，驕傲的說：「真的，有那麼好？那明年我就有資格上峨眉山清音閣論劍了。」
寶玉看不過那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態度，便出聲了：「他的確是讓你的！」
少年不悅，指責他：「你是誰？竟敢偷看別人練劍，懂不懂武林規矩？」
寶玉回：「我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懂武林規矩，不過入境隨俗，這武林規矩是~？」
少年哼的一聲，用長劍指著寶玉說：「偷看別人練劍，要自刨雙眼、自砍雙手、或自斷雙足。」
寶玉回：「這可不行，這世上美的事物太多了，我都還沒欣賞夠呢！這名山大水嘛，我也還沒有遊歷夠。眼睛、手腳還是長在自己身上的好。」
少年微轉手腕，劍尖朝地，說：「那就只有劍下見真章了！看劍！」
話音未落，長劍唰地向上刺出，一道眩目的疾光，長劍已經到了寶玉鼻頭，突然一股無匹大力將少年震得手臂一麻，右手一顫，長劍被盪開，人離了地，差點跌倒，連忙收招，穩住下盤。
那中年人在旁邊看的真切，寶玉方才雙目爆射出一道精光，雙腳輕輕一點，身形一閃，不但讓開了少年的劍刃，用強勁的拳風掃偏長劍軌跡，還順勢把少年也帶起來。
少年還不服氣，手腕輕抖，劍招立變，再要出手，卻被中年人壓下了劍身。中年人用眼神暗示少年稍安勿躁，轉向寶玉，拱手一禮，說：「閣下能看出我是讓他的，可見也是武術行家，不知師承哪一門派？」
少年聽到中年人承認自己是被讓的，想到剛才的得意，一下子羞紅了臉。
寶玉回：「我剛說過我不是武林中人，也沒什麼門派。大師方才用的是太極拳中的借力使力、聽勁、轉化，能把拳法技巧的轉為劍招，在下佩服。」
中年人聽到寶玉能說出自己用的技巧，一時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便說：「我叫潘廣善，是本地鍾家的護院，這是我們小~」，驚覺失言，咳了ㄧ聲，連忙改口，「小少爺。」
寶玉自我介紹：「相逢自是有緣！潘大叔，我叫金寶玉。」
潘廣善不愧是老江湖，雖然心中大驚，但仍不動聲色的笑道：「你這名字取得好，又有金又有玉的，還真是寶。你爹娘一定很疼你！」
寶玉笑：「那倒是真的！」
鍾綾心中暗哼著：「我看啊，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吧！哼，論武功是還可以，一介莽夫，要論文學，別是草包一個！」
寶玉問：「敢問這位小兄弟大名？」
少年有點不情願地回：「我叫鍾綾。」
沒有預警的，鍾綾突然執劍直直刺向寶玉，寶玉後仰閃過這一擊，驚訝的問：「鍾兄弟，你這是~？」
中年人含怒白了鍾綾一眼，轉過身來已經嘴角帶笑，說：「金公子，別介意，我家小少爺只是想試試你的機智反應而已！」三言兩語，想掩飾鍾綾的無賴與魯莽。
寶玉了然於心，笑：「哦~鍾兄弟想必是對愚兄方才的莽撞耿耿於懷吧！既然是以武會友，不打不相識，這樣吧，你和潘大叔合力用劍攻我，倘若廿招之內，我毫髮無傷，我們就算平手，好嗎？」
潘廣善閱歷豐富，目光敏銳，早看出寶玉太陽穴鼓鼓發脹，內力深厚，方才那一閃，下半身穩如立樁，上半身一秒間卻仰了幾乎九十度，筋骨柔軟，必是多年苦練。他不願意貿然出手，怕輸了面子，更輸了裡子，自己找了台階下，託辭說：「金兄弟有傷在身，我們還合力以利器攻擊一個手無寸鐵之人，勝之不武，輸了更丟臉。還請金兄弟給在下留個薄面！」
寶玉雖有必勝的把握，但人家的面子，也是要顧的，隨即笑道：「是是是，潘大叔不趁人之危，真好漢也！是我冒失了，請見諒。」躬身奉揖。
潘廣善拱手回禮。
鍾綾突然說道：「金公子，潘大叔不跟你打，我跟你打。」
金、潘愕然。
鍾綾繼續：「不是此時此地，後天東大街鍾家壽宴上，請你務必賞光出席，宴後，我們以武會友，你敢不敢來？」
寶玉最愛挑戰了，當下應承：「好，我一定到！」心想：「東大街鍾家不就是香香的外婆家嗎？真是巧啊！原來這少年就是香香的表兄弟。」
鍾綾說：「這是請柬，我翹首以待，你可別黃牛喔！」心裡暗罵，「哼，狂妄的小子，我打不過你，別人打得過你，到時候一定要讓你出糗！」
寶玉說：「放心，我金寶玉從不失信於人！」
為了剛才的事，鍾綾還是有些不開心，想讓寶玉在文學上出糗。此時天空微雨，鍾綾見景即吟：「『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請金公子接下半闕。」
寶玉立刻就接上：「這是宋朝晏殊的《木蘭花》。『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鍾綾再出題：「『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這是唐朝韓愈的《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請金公子也吟出古人詩詞一首，要有春雨一景鑲入其中。」
寶玉略微思索，有了：「我的是宋朝黃庭堅的《次元明韵寄子由》。『半世交親隨逝水，幾人圖畫入淩煙。春風春雨花經眼，江北江南水拍天。欲解銅章行問道，定知石友許忘年。脊令各有思歸恨，日月相催雪滿顛。』」
潘廣善大聲喝好：「好一個『許忘年』，潘某交定你這個朋友啦！」
鍾綾望著寶玉發光自信的臉龐，一掃方才輕蔑之心，反而莫名地生出一絲淡淡的情愫，忘了自己現在是作男子裝束，居然忘情吟出：「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寶玉有些詫異，心想：「《詩經•召南•摽有梅》描述一個女子『恨嫁』的焦慮心情，表達的是一個女子熱烈渴望愛情的心理。鍾兄弟怎麼會對著我吟這首詩呢？」
潘廣善想多打聽點寶玉的行蹤、底細，便提議到酒樓茶館聊一聊，沒想到寶玉一口回絕了，「抱歉，我晚餐已經有約了。」
潘廣善故意問：「是金少奶奶在家等你？」
鍾綾這才醒悟到方才的失態，覺得臉上熱熱的，連忙轉過身去！
寶玉笑回：「小弟還沒成親呢！」
潘廣善再問：「那定了親嗎？」
寶玉笑：「也還沒。」
潘廣善故意說：「哦~金兄氣宇非凡，相信很快就會有個金少奶奶。」
鍾綾全身繃緊的聽著兩人的對答，此時寶玉眼神正好與鍾綾對望，莞爾一笑：「嗯，我也很希望，到時一定請潘大叔當座上佳賓。」
這一望，可讓鍾綾會錯意囉！羞赧低眸，忍不住深情款款的斜睨寶玉，嘴角掛著淺淺一笑。
寶玉心頭一驚，暗忖：「香香這表兄弟怎麼怪怪的，鳳眼含情，含羞低眸還一笑，呃~」打了個寒顫，「不管啦！愛屋及烏，為了讓香香的家人對我有好印象，我還是要好好應對才好。」對著鍾綾，還以甜甜一笑。
[續第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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