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Scene 1
那一天虎兒離家去上工後不久,杰熙帶著傷,跌跌撞撞的逃回了家。
芊錦看著丈夫淌著血的頸子,齒痕清晰可見,背胛上的傷口很深,再多半寸,恐怕就傷及肺部,連忙拿出珍藏的雲南白藥敷上,又給丈夫餵了兩顆百寶丹,休息了片刻,杰熙總算回過神來。第一句話就問:「大王子呢?」
「上工去啦。」
「唉,石家牧場,不能再去啦!收拾收拾,我們盡快回大漠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程皓的確就是當年那個程皓,我ㄧ刀砍中他的腿,正要殺他時,卻被石夫人壞了大事。」
「石夫人?你是說虎兒打工牧場的~~~」
「對,就是石大柱的妻子,若萍的娘。」
「怎麼會?」
「我偷聽他們談話,才知道原來石夫人是程皓的舊情人,石若萍就是他們的私生女。」
「什麼?」
「更令人吃驚的還在後頭,我甩開了石夫人以後,要再對程皓下手,那一刀卻砍不下去。」
「為什麼?他來了新幫手?」
「也算是,也算不是,妳還記得我和妳提過鐵山有包碎玉的事嗎?」
「記得,鐵山說他死後,這包碎玉會傳給他的家眷,而你擲杯為誓,將來必有ㄧ報。」
「嗯,今天凌晨我就還了這一報。」
「你是說程皓就是鐵山的兒子,怎麼可能?」
「是真的,除了有碎玉為信物,現在的程皓和當年的鐵山長的簡直一模一樣。我對不起妳和大王,」杰熙咚地雙腿一跪,哭:「我~我報不了大王的仇。」
芊錦強忍住淚水,「這是天意,不是你的錯。我們草原兒女恩怨分明,你作的對,你當還鐵山一報。論理這仇該由克罕來報,這是老天捉弄人嗎?這世上的人怎麼都撞到一塊了,石夫人是程皓的舊情人,若萍是他們的女兒,石夫人對克罕又有養育之恩,這~~~咳~~~克罕對石家母女都有感情,怎麼下得了手殺程皓呢?」
「看來大王的仇只能隨鐵山和也哲的死一筆勾銷了!」
「可憐我的兩個孩子那麼小就慘遭橫死,我不甘心!」
「我欠了鐵山的情,不能殺他的兒子。克罕王子欠了石夫人的情,也不能殺她的情人。再說程皓在漢人裡是個大官,出入都有隨從保護,這次是他溜出來和石夫人幽會,我才有機會近他的身。如今一擊未能成功,他有了戒心,防守必然更為嚴密。克罕王子武功就那幾招莊稼把式,又瘸了腿,硬要勉強他,我怕~怕~」
「怕送了他的命?」
杰熙「嗯」一聲就算是回答妻子的問題了。
芊錦還有幾分不甘心,可是她更怕失去大兒子的命。克罕是她的頭胎,她對他傾盡了初為人母的愛,她無法想像再次失去他的痛。她朝北跪拜,喃喃:「唉,天意如此,大王,你也走了這麼多年,就原諒我們母子不能為你報仇,克罕是你留在人間最後的骨血,我們別再逼他了,留下他的命,好好傳承這一脈香火吧!」她和杰熙一起朝北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祈求嘉衡在天之靈的諒解。想起傳宗接代,芊錦有一件事,不得不堅持,那就是克罕絕不能娶若萍為妻。
「杰熙,等今晚克罕回來了,我們就作主,把昕妮配給他。」
「這不行的,昕妮怎麼配的上尊貴的王子?」
「我都能嫁你了,昕妮怎麼配不過克罕?從今以後,休再提起什麼王子、王妃,那都是過往雲煙了!好了,我到廚房去,幫昕妮多準備幾道好菜,選日不如撞日,今夜就讓他們成親。」
傍晚時分,昕妮等不到克罕回來吃晚餐,特意給克罕留了飯,把自己的拿手菜裝成ㄧ盤,放在灶上熱著,夜一更更的過了,一根大圓木在灶下悶燒著,外表一片烏黑,看不出火光,其實木心處卻有微紅的火種,只待有足夠的氧氣,整根大木便會熊熊燃燒。昕妮對克罕的愛,就如這根大木,外表雖然不動聲色,內心卻十分炙熱。
只可惜直到天明,克罕都沒有回來,昕妮默默的吃完那一大盤菜飯,又繼續給家人作起早餐。
芊錦先是惱怒,後來是擔心,大兒子會不會在牧場出了什麼事?還是杰熙的身分被識破了?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個熟識的牧民打從牧場過來,帶來虎兒的口信,說是牧場有事,這幾天不能回家了。
芊錦又氣又急,差了兒子康雄去牧場叫他立刻回家,一旁的女兒聽見了,當哥哥是要去玩,吵著要跟,芊錦點著頭答應了。兩個十來歲的孩子,開開心心的找大哥去了,新來的大姊好貼心,還給他們帶上點心,這就更像去野餐了。兩個孩子暗笑著「大姊是新來的,都不知道這山道上一路的棗子、石榴、秋桃、柿子、桔子、彌猴桃都熟了,隨便摘都有的吃,不過這大姊的廚藝真不錯,嗯,該說是我們有口福了。」
Scene 2
這廂石場主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哭著:「你丫的啥眼光呀,我哪不好呀,我哪比不上那個負心漢呀,你非得去找人家呀,他現在還是有婦之夫了,妳知道嗎?」
若萍實在看不過去了,搶了父親的酒,數落著:「幹嘛喝悶酒,為什麼生氣?有什麼好氣的?」在虎兒的幫助下,給她爹灌了一碗醒酒湯。
石場主喝過醒酒湯,睡了一會,醒來時揉著額頭:「好些時候沒醉過酒了,這頭疼的緊呢!」想想又哭了起來:「我的老婆呢?酒呢?拿酒來!小梅子啊,人家可是負心漢,有婦之夫哪~~~」
若萍被她爹鬧的全然摸不著頭緒,問:「人家?人家是誰啊?娘到底是去找誰呀?」
石場主一聽見這問題,像是被當頭澆了一桶冰水,倏然張大了眼,人徹底清醒了,急著否認:「什麼人家?我不知道。」
若萍更疑惑了,「咦,您剛才不是說什麼負心漢,有婦之夫的嗎?」
「沒有,那是我說醉話,胡扯的。」
「俗話說酒後吐真言!爹,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悶在心裡,想說又不敢說啊?還有娘到底上哪去啦?」
石場主招架不住女兒的問題,支支吾吾的回答:「她~她~她出門訪友去啦!」
「什麼朋友?這麼神祕!要瞞著我們,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出門。」
「這~這~~~,我~我也不知道。」
若萍心中的疑團如同滾動的雪球般,越滾越大,她感覺到爹娘有個天大的秘密瞞著她,她想起了一年前那個深夜,母親在自己房裡哭成了個淚人,莫非母親就是去找那個「他」?
若萍的疑惑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過了一會兒,家丁來報:「場主,藍捕頭派人來報,說是夫人出了點意外,現在在太原會館養傷,讓我們過去看看。」
「什麼!?小梅子出了意外,還受了傷!天殺的程皓,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瘟神!他根本就是小梅子命中的災星!早勸小梅子不要去找他,她就是不聽~~~」
聽見父親咬牙切齒的咒罵,若萍心想:「原來爹娘早就認識程伯伯了,娘原來就是去找他,」靈光一閃,「原來如此,難怪那天娘一聽到程伯伯的名字時,反應那麼大!還有程伯伯曾經說我長得很像他喜歡的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一定就是娘囉!難怪~~~」
還沒等若萍把這其中的道理想明白,石場主就催著女兒:「若萍,快,妳娘受了傷,咱們快去把她接回來!」
父女倆要出門了,若萍一定得帶上她在這世上,除了爹娘之外,最信任和依賴的人---她的虎兒哥哥。
Scene 3
太原會館中,程皓憂心忡忡地聽著楊大夫的說明:「嗯~,石夫人鎖骨裂傷,個把月就長回來了,麻煩的是髖骨脫臼,大腿骨還有些輕微骨折,一個月內不能隨便移動她,否則骨頭癒合歸位的不好,日後走路會一顛一傾的。」
程皓的眉頭緊緊鎖住,心疼的臉色蒼白的問:「那我們還需要注意些什麼?」
楊大夫回:「嗯,回頭我給送些活絡血路的藥材來,這段時間,石夫人行動不便,得有人日夜照看,幫她按摩,肌肉才不會萎縮無力。只要好好治療,嗯~,應該不妨事的。倒是程大人您~~~」
「我~,我這條腿算是廢了?」
「倒沒那麼嚴重,嗯,這刀砍得太深,把肌腱都砍斷了,雖然縫合了,只是表面癒合,裡頭怕沒能好的全,日後不太能使勁了,日常走路還可以,要跑跳負重,走遠路,就比較難了!還有啊,怕成了風濕,天冷的時候,筋骨舊疾容易復發!」
「罷了!我今日也算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程皓豁達的回答,想起勝雪,卻有無限不捨,「只是害了她和我一起受罪。楊大夫,您儘管給她開藥,不管花多少銀子,我一定給您辦到。」再想了一會,自言自語的問:「奇怪,在這太原地面上,我與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怎麼會有人想殺我呢?」
「這都是卑職失職,居然讓境內出了這等強盜,卑職一定會嚴查縣內不良人口,揪出首謀~~~」知府呂紹民拍著胸口保證。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陣吵雜聲,門口有了騷動,接著是氣急敗壞的吼叫聲:「滾開!你們滾開!我是來找老婆的!」
知府呂紹民皺了皺眉,「真是反了,這些刁民,這都是卑職平日裡不夠威嚴,才讓他們如此放肆,」轉向程皓作了個揖,「打擾程大人休息了,卑職這就出去看看何人敢在此咆哮。」
知府呂紹民到了大門邊,聞著石大柱身上一股熏人的酒氣,不悅的問道:「這裡是朝廷驛站,何人大膽在此喧嘩?」
石大柱見了父母官的面,氣勢先洩了一半,囁嚅的說:「我~我叫石大柱,我是來找老婆的!」
呂紹民大喝:「胡說!這又不是你家廚房,來此找什麼老婆?把這兒當什麼啦?分明是三杯黃湯下肚來找碴的,來人,拖下去,責打二十大板,再攆出去。」
兩旁的衙役們得令就要過來拖人,石大柱連忙解釋「不,大人,我真的是來找我老婆的,我老婆是~~~」
呂紹民懶得與他囉嗦,轉身就往堂屋走去,石大柱還想跟進去,兩個捕頭噹啷亮出了大刀,橫跨在門前,石大柱嚇得退了一步,兩個衙役上來一人扯住他一條胳臂,要往刑房拉,石大柱拼著一股蠻力,硬是攀住門口的石獅子,不肯就範。
若萍見情況不對,連忙扯著喉嚨大叫:「程伯伯,我是石若萍,上次蒙您相救,今天特來謝恩的。」
會館內有個照顧過若萍的管事,正巧從門邊經過,聽到了她的大叫,瞧清了說話的女孩,確實是那天程大人救回的女孩,附耳在呂知府身邊說了兩句。「真有此事?」呂紹民得到了管事的確認,便讓衙役放了大柱,對石家人說:「好吧!你們在這待著,不許出聲。」轉過頭吩咐管事:「你去報告程大人,請大人裁奪。我府衙還有事,你順便幫我向程大人告退,說我明日再來探望。」
程皓聽說大柱和若萍來了,非常開心,連忙讓管事把三人迎進了府。若萍看程皓臉色蒼白,整個右腿扎扎實實捆了好大一團,關心的問:「程伯伯,你也受了傷,傷得要緊不?」
往日程皓對若萍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昨夜得知她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親切愛護之情更是油然而生,聽她的話語中對自己頗多關懷,一時感動,顧不得太多,忍著腿上的疼痛,推開了侍者的攙扶,硬要下床,無奈失血太多,腳步一個踉蹌,若萍連忙抱住他,扶他坐下。
這些動作,可讓大柱子大大的吃味,粗著嗓子:「若萍,妳別扶他,程家的下人多的一牛車都載不完,我們是來找妳娘的,妳用不著侍候他。」
若萍真是不懂一向敦厚的爹怎麼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樣無禮,礙於外人在場,又不好糾正他,只能更溫柔的陪著禮:「程伯伯,我爹是心急我娘的傷勢,說話直了些,您別見怪。」
這番話讓大柱子更不開心了,「我說話是直,又怎麼樣?總比有些人白糖嘴巴刀子心---口蜜腹劍,又是砒霜浸辣椒---又毒又辣,來的強吧!」
「爹~~」若萍拉長了聲音,怨怪著父親,「您這是元宵猜謎啊?淨打著歇後語罵人!」
還是她的程伯伯有風度,微笑著說:「柱子哥對我,恐怕是張飛打關公---兄弟間的誤會,這也無妨,只待水落石出之日,我們還是好兄弟。」
柱子哼了一聲,不屑的說:「我可不敢有程大人這樣的兄弟。我的好兄弟早在韃子來打秋風那年,給砍死啦,他們做人老實,做鬼也老實。有些人心黑哪,比鬼更可怕!」
正在尷尬之際,喜子進來報告:「少爺,梅姑娘的麻藥退了,人醒了,說想見您。」十幾年了,憨直的喜子還是改不了口,他管程皓叫少爺,程聚是小少爺,勝雪在他口裡還是當年的梅姑娘。
程皓聞言,激動的說:「好好,勝雪醒了,我這就去看她,」一旁的侍者忙著攙起他。
大柱搶在程皓前頭,一把抓住喜子的前襟問,「小梅子在哪個房間?你快帶我去。」
「行行行,可你得先放手啊!不然我怎麼帶路呢?」
大柱這才注意到身材高大的自己,情急之下竟然鷂鷹抓雞,把個子嬌小的喜子給提離了地面,連忙鬆了手,不住的道歉:「對不起,真對不起,喜子哥,請您帶路吧!」
Scene 4
勝雪其實已經醒來好一會兒了,她託在旁伺候的丫環不動聲色的請來喜子,問明當年程皓的遭遇。喜子把當年程皓另娶程夫人的苦衷詳詳細細的說給了勝雪聽,當然沒忘了帶上主子形銷骨立、差點殉情那段,再添上主子這幾年鬱鬱寡歡、行屍走肉的苦狀。
「一生能得一有情人如此,縱使沒有福分進他家的門,雖憾無怨了,」勝雪感動著。
勝雪正在悵然之際,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裡,她知道是丈夫帶著女兒來了,理智牽引著她,「『莫怪春來便歸去,江南雖好是他鄉。』我是該回去了!解開了廿年的心結,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走。」
「喜子哥,我有傷在身,沒法下床,麻煩你請程大人過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一進了門,柱子便搶在床前,當下如母雞護雛一般,用自己高壯的身體把勝雪護住,大聲的說:「小梅子,我來接妳了。來,我揹妳!我們回家去。」
程皓連忙阻止,「柱子哥,這不行的,勝雪她~~~」
那關心的語氣聽得大柱心下一陣惱火,他大叫著:「小梅子她是我的老婆,老公揹老婆有什麼不行的,要你來多事?」
勝雪幫著程皓澄清:「柱子,你誤會了,皓哥是怕我~~~,」掀開了棉被,讓柱子看清楚,「我摔傷了髖骨,大腿又骨折,你背不了我!」
柱子看清勝雪的傷勢,心中的不捨都化為怒火燒向程皓:「你真是個掃把星,誰沾上你,誰倒楣。」轉身哄著勝雪:「小梅子,乖,很痛吧?別擔心,我到熟識的商家去借輛大馬車,一定讓他們用新彈好的棉被把車裡鋪的軟軟的,絕對不會碰磕了妳。」
程皓還是不放心:「柱子哥,楊大夫交代過不能移動勝雪的,你~~~」
「我~~,我什麼?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仇家那麼多,勝雪再留在這兒,難保不受池魚之殃!」
程皓想了一會,柱子的顧慮不是沒道理,可是他真捨不得勝雪離開他,還有勝雪的傷勢那麼重,禁不得路上顛簸。正在躊躇之際,勝雪開口了:「皓哥,我總是要回家的,我們牧馬人家在馬上討生活,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楊大夫醫術精湛,只要我自己小心些,不會有問題的,你別擔心我,你自己的傷也不輕啊,你要好好保重,別~別叫我擔心你呢!」
柱子聽著這番溫情的話語更火了,他真不明白才一天的功夫,勝雪對程皓的態度竟然有天壤之別,感覺自己的身體像火在燒一樣,連呼吸都要噴出火來,不住的喘著大氣。
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勝雪察覺到柱子的情緒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了,趕緊說:「唉,柱子哥,你不是要去雇車嗎?還愣在那兒做什麼?我們早回家,我早休息。再商量下去,我真乏了。」
聽到勝雪主動說要回家,柱子開心的說:「好好,城南米行的王老闆就有一輛大篷車,我這就去借。」
就在此時,程聚進來了,口裡規規矩矩地向長輩們各自請了安,視線卻不曾離開若萍,若萍的眼神也直在他身上打轉,勝雪見兩人眉來眼去,脈脈不語,平添情意,想起此行的目的,忙向程皓使了個眼色,程皓會意,藉口有重要急件公文,不能耽誤,要立刻批閱,打發程聚到府衙裡幫他取公文。
程聚雖有百般不情願,但父親既有嚴令,只好出門去了。勝雪也藉機要若萍和虎兒跟著大柱一塊去借篷車。大柱原本不願留下程皓和若萍獨處一室,無奈何勝雪卻沒來由地生起氣來,只好領了閫令而去。
程皓打發了下人出去,勝雪正色對他說道:「皓哥,若萍和程聚是同父異母的姊弟,造物弄人,竟叫他們相遇、相知、相愛,我們可不能讓他們鑄下大錯。」
程皓皺緊了眉,抿緊了唇,長嘆一聲:「不用你說,我也明白。就是要怎麼開口,讓人傷腦筋。聚兒還好,他大概也知道你我的事了,就是若萍,唉,要不也告訴她真相?」
「不,未婚生子是個光彩的事嗎!?我自作自受也就罷了,我不願若萍也受到這種恥辱,還有柱子哥,若萍是他一手抱大的,我也不願意傷了他的感情。皓哥,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你一定要答應我。」
「要不傷了柱子的心,就只能讓聚兒背個負心人的罪名了,」程皓嘆息,「沒想到父輩的過錯居然累及子女。勝雪,你我今日一別,可能再見?」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再見面,痛苦更大,我們就狠下心不要再見面了!」
「『思君憶君,魂牽夢縈,翠銷香暖雲屏,更哪堪酒醒。』勝雪,妳可知不見面,看似無情,其實是用了更多的情。」程皓從懷中取出那柄訂情的小刀,說:「今生不能再見,就讓它陪著妳吧!刀也是有靈的。」勝雪默默將刀收入了皮套中。
程皓再也忍不住,單手將勝雪擁入懷中,兩人抱頭痛哭,卻沒留心到有人在窗外已經偷聽好久了,那人正是程夫人。程夫人自見了勝雪的面,先是以為厲鬼索命來啦,嚇得昏倒,等到驚魂稍定,知道那是人,不是鬼,更是驚恐,當日那樁機密事,萬一洩了底,程皓就算不殺了自己,也會休了自己,「妒忌無量」可是七出之一。尋常人家婦女,如果被丈夫休了,待不住娘家,還能再嫁。她若被休了,自己成了棄婦不打緊,史家百年名聲就毀了。「不行,我不能作史家的罪人!都是當初自己心太軟了,如果當時狠點,一計不成,再謀它計,斬草除根,就不會有今日的禍害了。對,就不會有今日的石丫頭壞了聚兒和聞大小姐的美事!嗯,母親不在了,我還有姊妹,我這就找學敬商量去。」程夫人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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