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Scene 1
杰熙箭已上弦,正要射出,突然一道身影走向程皓,杰熙怕傷及無辜,連忙撤弓。慣常狩獵的他眼力好,藉著月光,一眼認出了這女子的ㄧ身行裝,「是石夫人?!」杰熙疑惑著,「這麼晚了,石夫人怎麼會在這兒呢?這事大有蹊翹。」杰熙屏息等待著下文。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程皓訝然地看著那一身黑衣,戴著黑紗斗笠遮面的女子,問:「妳是誰?」
鳳目閃動的寒芒透過黑紗,一閃而逝。那一雙眸子,隔著一層黑紗,似將他看穿了一般。程皓對上她的視線,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移開。猛然,那女子雙唇開合:「程大人,別來無恙?」停了一會,見程皓仍然沒有認出她,譏諷地說:「程大人是貴人,貴人多忘事,想必早已忘懷我這薄命女子。」
這聲音好熟悉,「勝雪!」程皓今夜第三次喊出了這牽掛廿年的名字。
聲音的主人語氣冰冷:「程大人好耳力!」
程皓太激動了,反而不知該說什麼,只反覆跳針的說:「妳沒死?妳真的沒死?我~我~」
勝雪此時才除下黑紗斗笠,程皓見了那熟悉的容顏,興奮的像個大男孩,跳上跳下,握著她的手,直問著:「勝雪,這麼多年了,我想妳想得好苦啊!」
勝雪甩開他的手,退了兩步,冷笑:「想我?程大人,想必是惡之欲其死吧!像我這種賤婢苟活了廿年,程大人想必如芒刺在背。」
程皓不解:「勝雪,妳怎麼說這種話呢?這廿年來,我日日夜夜都~~~」
勝雪不耐煩的打斷他,「行了,我不是來和程大人敘舊的。我是來請程大人放我們母女一條生路!」
「一條生路?這話怎說?誰要你們死啦?」
勝雪冷眼瞄著程皓:「明人不做暗事,過去種種,總是我作賤自己惹來的禍,我自作自受,不敢埋怨別人,今後萬求程大人約束自己的兒子,別讓他接近若萍。」
「聚兒?為什麼?」
「若萍是乙丑年六月生的,早產了兩個月,程大人自己推算吧!」
「乙丑年六月」,程皓在心中快速推算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都抖了,「若萍是~是我們的女兒!」程皓睜大了眼看著勝雪,「勝雪,妳~妳~怎麼現在才出現,妳可知道,聽到梅家大火,四屍五命時,我以為是妳,幾度要隨你而去~~~,妳好狠心,~~~」
勝雪打斷程皓的解釋,「程大人,狠心的是你,『殺妻滅嗣』這種狠心的事只有你這種男人才做得出來。」
「我,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字字如刀的砍傷我,勝雪,我程皓自問對你的這片心,可質日月。妳就是要我死,也要讓我作個明白鬼。」說到最後,竟然抽噎了起來。
勝雪見程皓的表情,眼眶噙淚,嘴角下垂,好似受了天大委屈,心中也起了疑惑:「難道真是我冤枉了他?」
「程大人,我問你,在代縣東門外有一關帝廟,你可記得?」
程皓尋思了一會,點點頭,「嗯,是有這麼一個地方。」
「那一年,蒙古嘉衡大王叩我邊關,你奉旨軍中效力,我們在半路上就聽說你策反了鐵山,立了頭功,趕著去見你,卻錯過了通關時間,只好在關帝廟暫宿一宿,正巧你帶著士兵到關帝廟查夜,遇到了一隊馬商,你的副將對他們宣達嚴令,說是要緝捕一對母親與嬰兒,可有此事?」
程皓想起來了,是有這回事,當時自己覺得這差事太蠢,不太上心,只是虛應故事一番,難道~~~,驚問:「莫非那一夜你們就在關帝廟?」
想起當時感受到的羞辱與被背叛的感覺,勝雪仍然心痛得難以自抑,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回答:「沒錯!柱子哥和我帶著若萍到陣前找你,因為錯過通關的時間,只好在關帝廟暫宿一宿,沒想到~~~(哭),我們躲在窗簷下偷聽,你~你好狠的心,活生生個陳世美!」
程皓覺得自己真是冤透了,他解釋著:「那是孫大元帥命我協助蒙古齊橡將軍追捕他的逃妾,老天,真是冤哪!一場誤會竟讓我們分隔了廿年!」
勝雪疑信參半:「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
「何以為證?」
「沒有,這事都過了快廿年,我此時此地哪拿得出人證物證,」程皓咬著唇想了一會兒,有了,「喜子,妳還記得嗎?」
勝雪凝思了一會,想起來了,「喜子?你的跟班嘛!」
「對,他這趟也和我到太原來了。我們的事情,他都知道。梅家大火,四屍五命的事,就是他幫我打探出來的。我在孫大帥帳前效力的時候,他也是我的勤務兵。他可以作證。」
勝雪不以為然,說:「喜子是你的人,你要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這哪算是什麼證人?再說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梅家舊址,養馬為業。你若真是有心,怎會不聞不問?」
程皓幾乎要絕望了,「勝雪,當年我聽到妳的惡耗,傷心斷腸,思慮不清,才沒有親自回到梅家牧場查證,這全是我的錯!可是~可是你不能冤枉我。自初見妳,我對妳就是剖心坼肝,難道說妳~~~,」難過的說不下去,砰一拳重重打在柏樹上。
勝雪心中一酸,暗自思量:「也許是我真誤會了他,嗯,如果他真要殺我們,一定會到梅家舊址搜捕,怎會讓我們安生樂業了十多年呢?他若全然沒有夫妻之情,更不會在皇覺寺設靈位,年年拜懺。」想通了這點,勝雪心中的積霜融化了,廿年心結就此解開。她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皓哥,造物弄人啊!!!」
程皓顫抖著將手搭上勝雪的肩,兩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淚水就像夏日午後的西北雨嘩啦啦盡情奔流,洗去廿年的愁悶、委屈、怨恨,但「問蒼天無語,而誰與我生死相許!」
遠處一聲雞鳴,喚醒了皓雪,勝雪從程皓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她整理了凌亂的髮髻,說:「天亮了,我該回去了。」
程皓聽不懂,問:「回去?回哪兒去?」
勝雪提醒他:「回家去,我如今是有丈夫和女兒的人了!」
程皓不願意,「不,我不能讓妳再離開我了!我們一起去,去把我們的女兒接回來,讓我好好的補償妳們母女!」
「不,柱子哥對我們母女的恩義,山高水長,我不能對不起他。」
程皓還不放棄,「我,我去求他,我相信他會諒解的。」
「可我要怎麼面對孩子,我要怎麼告訴她,她是我未婚就懷上的孩子。皓哥,你我今生情深緣淺,但願來世再做夫妻。」
「不,不要來生,今生我已經夠苦了!勝雪,難道你一點都不顧念我嗎?」
勝雪望著這男人,心好痛,她就是太顧念他,才不願意提起西郊小屋的血案,她在心裡呼喚著他,「皓哥,如今你也是有妻子和兒子的人了!我們母女若隨你回去,程夫人何以自處?她縱有千般不是,總是聚兒的母親,我怎忍心叫他知道他有個蛇蠍心腸的母親?再說程夫人家大勢大,你若休了她,你的頂戴前程,又當如何?廿年前,我的隨性換來了家破人忙,如今我不能再因要圓滿自己的愛,毀了兩個家!」
勝雪哭著:「皓哥,如今我們都是父親、母親,都為人夫、為人妻了,我們不能只再為自己而活,要顧慮到家人,」她悲傷的從一隻精製的皮套裡抽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這是你家傳的寶物,如今我物歸原主,今生無緣,來生再聚。」
程皓無言惟有淚千行,不肯伸手去接,許久才能擠出一句話:「勝雪,讓我送妳一程。」
「不了,『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皓哥,你保重啊!」
躲在樹上的杰熙,氣得悶哼,「真沒想到,石夫人居然給石場主帶綠帽,有了私生女,還藕斷絲連,」暗暗的替那數面之緣的爽朗大漢叫屈。
天色漸亮,勝雪戀戀地看了程皓一眼,往前走了,程皓孤身ㄧ人痴痴望著她的背影,感覺一陣渾身發軟,彷彿最後一絲力量都被抽空了。
「沒有更好的時機了,」杰熙下了決心,搭箭上弦,開弓!
「颼」的一箭射出,直奔程皓背心。
突然一閃銀光,箭身偏了,箭羽射中程皓的左臂。
原來是勝雪想起萍聚,不放心,去而復返,想再叮嚀程皓,行到跟前,聽見颼颼風響,心知不妙,本能地擲出小刀,打偏了箭身。勝雪急奔到他身邊,問:「皓哥,你還好嗎?」
程皓咬牙折斷了箭身,還沒來的急回話,颼!又是一箭射到,正中心窩,還好被胸前的碎玉殘片擋住了,減輕了衝撞的力道,未能穿透肌膚。饒是這樣,那箭的力道很強,程皓還是被震得摔倒在地,兩人齊看往箭來的方向。
「死!」一聲大喝,來自一名用黑棉布掩面的大漢。他從大樹一躍而下,揮舞著蒙古彎刀,大力砍殺,程皓和勝雪連忙就地滾開。那大漢不理會勝雪,唰的一刀直劈程皓,程皓翻身要逃,上半身讓了開會,但雙腿卻是無法避開,被砍中右腿,血流如注。
勝雪救人心切,躍飛而起,撲向了大漢。大漢用刀背擋她,一招「潮泛甫海」,暗勁山湧,排空而下。勝雪銀牙一咬,斜裡一躍避開了正面,那大漢身手矯捷,勝雪雙足還未落實地,大漢右臂一縮,左掌一招「飛鼓撞鐘」已回手拍出,擊向她的肩頭,勝雪吃了大漢這一掌,被震得斜向一側落去,撞斷了茶棚柱子。嘩啦啦,一片片屋瓦砸落,斷梁殘柱砰的狠狠的砸在她身上。
大漢似是無害勝雪之心,一掌擊開了她之後,回身又向程皓撲了過去。程皓腿上受傷不輕,行動不便,身法大為緩慢,防守之勢更難周全,眼看大漢一刀砍來,只有向後退去。
勝雪左肩受傷,以右手撐地,想要站起,卻冷不防被鋒利刀片劃傷了手掌,原來是那把她方才擲出打箭的小刀,她無暇細想,用力一擲,小刀倏地釘入了大漢後肩胛,大漢吃痛,反手到背後拔出小刀。
勝雪趁機再疾躍而起,抄起斷棍,想給大漢凌空一擊。大漢以左肘硬擋,右手一揚,抓向勝雪的手腕,勝雪連忙在空中轉了個彎,腳落實地,立時又躍飛而起,這次大漢不再客氣,暫時丟開了程皓,專心來對付她,幾個回合下來,勝雪就知道自己碰上了蒙古搏擊高手,無論自己如何翻騰挪移,始終脫不了對方的「纏」功,對方的刀鋒總在自己要害半寸之內。最後大漢丟下了刀,一運力,大喝一聲,將她舉離地面。她在空中完全沒有任何著力之處,怎麼樣都掙脫不開,心生一計,兩手攫緊大漢,傾身張口啃咬他的頸項,一用力,口中「啵」的一響,一股燥熱液體流入口中。大漢痛嘯一聲,本能的揮手一甩,她橫飛出去,砰然重重的撞上石牆,滑下地去。她喘息著,撐著想站起來,但是嚐試了幾次,又都痛的倒下。
勝雪與大漢的惡鬥給了程皓機會,他顧不了腿上的傷,撿起大刀,砍向大漢的頸項,大漢沉著以對,待得大刀到時,向右一閃,手指再重點他的曲池穴,程皓右手頓時痠麻的握不住刀,大刀被奪了回去。大漢揮刀再砍,程皓就地仰身避開了這一刀,彎刀亮晃晃的在程皓眼前閃著銀光。他失血太多,頭昏目眩,眼睛都失焦了,腿一軟,歪跌在地。大漢再次揮刀,他勉強避過,前襟被刀鋒劃破,嘩啦一聲,那一包碎玉跌落在地。大漢忽然一愣,定神看了一會碎玉,啊的狂叫一聲。大漢隨即捉住程皓衣領,睜大雙眼瞪著他,程皓也只能閉眼隨他去了。
這時路上已經有些早販推著攤車出來,見了這一大攤的血,以為是街頭鬥毆,一時也不敢靠近。勝雪虛弱的喊救命,聽見的連忙去通知巡街的衙役。大漢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扔下程皓,拔足狂奔而去,旁觀的百姓們連忙分開兩旁,讓道給這凶神惡煞。此時衙役趕到,看凶手逃走了,也不太敢去追,噓了一口氣,趕緊過來察看傷者,認出來了,「是程大人」,連忙呼喝著旁觀的百姓,三四個人七手八腳把他抬起,此時程皓已說不出話了,只能用眼睛看著勝雪的方向,另一群人機伶的要去抬勝雪,這時ㄧ個老練的捕快卻阻止了他們,他看勝雪的右腿彎折的角度很怪異,讓人用木片固定住她的下肢,才輕輕的把她搬上了門板。
Scene 2
太原會館內,一群人著急的圍著兩名傷者,「來了,來了,讓ㄧ讓,大夫來了。」
來的大夫正是本地最有名的傷科大夫楊佑銘,他帶著助手匆匆趕到,太原知府急拉著他先給程皓治傷,這病人好不合作,一直推開大夫,要他先去看另一名傷者。為了不讓病人情緒太過激動,楊佑銘給程皓止了血後,便順了嫂意,先給勝雪治傷,「耶?這不是石夫人嗎?」他暗暗奇怪著。
他順著傷者的手臂瘀斑腫脹處往下輕壓,傷者就痛得面色慘白、冷汗直冒,「嗯,肩骨裂傷,這不難醫,」他慢慢往下摸著,摸到右髖關節處,傷者劇烈的抖著,「嗯,髖關節脫臼,也許還骨折了,這可得花點時間!」
他喚來兩名助手用蒙汗藥麻醉了病人,先進行右髖關節復位,敷上藥,最後用副木固定。至於肩骨的裂傷,楊大夫憑著老經驗,把骨頭順平了,緊緊捆紮起來,再仔細固定住。
輪到程皓了,楊大夫像上次給虎兒療傷一樣,先一層層割開皮膚、肌肉,細細的整理了斷骨,再一層層縫合筋肉、皮膚,儘管痛的牙都要咬碎了,程皓仍然堅持不用麻藥,他要保持清醒看顧心愛的女子。
大傢伙忙和了半天,得到消息的程夫人才匆匆趕回,只見丈夫整個左臂、右腿已經被白紗布層層纏住,脫下的外衣上布滿乾涸的血跡,既心疼又心慌,連忙柔聲哄著他,程皓倦極,閉著眼半响都不說話。程夫人說到口渴了,才注意到邊邊角上還有一蓆,她好奇的過去看,一看不得了,「厲鬼索命來了」,她腦中轟的一聲,人竟暈了,還好楊大夫還在,給她施了幾針,狠掐人中,人就清醒了。程聚孝順,只道母親素來柔弱,見不得血腥,又與父親鶼鰈情深,心疼父親受苦,才會昏倒,連忙勸著,讓丫環們侍候母親回房。
Scene 3
天濛濛亮了,虎兒依著自己的生理時鐘起床,廚房裡有個人比他起個更早。
「昕妮,你起的好早啊!」
燒柴的大灶裡火光正旺,蒸籠邊上冒出陣陣白煙。
「克罕哥哥早安,」昕妮ㄧ邊打招呼,另一邊手可沒閒下來,正賣力的擀著麵糰。
「我來幫忙吧!」虎兒想接過手,昕妮卻推辭了,「廚房是下人的活兒,您的玉體尊貴,怎麼能讓您來呢?」
「什麼尊不尊貴,妳沒聽過『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當年西晉行將滅亡時,一名鄉村野夫為了幾文錢就把落難的臨海公主轉賣給大戶人家作奴婢。如今我的處境就和臨海公主差不多。」
「克罕哥哥,您懂得真多,這等漢人的小故事,您都能一一道來。」
虎兒一邊團起麵糰,使勁搓揉著,一邊回答:「我打工的牧場場主、夫人都對我很好,他們的女兒啟蒙時,請了西席來教,我也跟著上了幾年學。石夫人也常跟我們講些奇聞軼事。」
「真好,」昕妮一臉羨慕的說,「買我的牧場主人成天讓我在廚房裡幹活,我大字都識不了兩個。」
「喔,那你一定做得一手好菜,你要是想識字,我可以教你啊,」虎兒把麵糰揉到出筋,看來光滑柔軟,「行了,」再將麵糰整圓捏實,看看天色,「嗯,快卯時了,我得上工去了。」
「等等,」昕妮把ㄧ張剛烙好的大餅捲上大蔥、滷牛肉,「天寒,趁熱吃了,再上路吧!」
虎兒不好意思推辭,就著剛熬煮的奶茶,將ㄧ張大餅吞吃下肚,不住讚嘆著:「好吃,好吃,昕妮妳的手藝真好,將來誰娶了妳真有福氣!」
昕妮微微的紅了臉,羞答答的回答:「喜歡,就多吃點啊!以後我天天作給你吃。」自有記憶以來,昕妮就是孤單的,陪伴她的就是只有灶上氤氳的水蒸氣和灶下劈里啪啦的柴火,現在有人陪伴她,對著她說話,她幸福到心痛。
虎兒一下噎住了,猛咳了好幾下,昕妮關心的給他拍背,「克罕哥哥你小心,吃得這麼急,小心噎著, ...」
門口的芊錦看著這兩個年輕人的互動,心中有了個「送作堆」的想法,「待會杰熙回來,我和他商量商量,」腦中突然浮現那日若萍中了蛇毒時,克罕焦急呵護若萍的情形,「嗯,這石姑娘是很漂亮,可惜是個漢人~~~」她的思緒被克罕的話語打斷了。
「謝謝妳的烙餅,我真的得走了!」
「再等等,」昕妮從大炒鍋內鏟起一大把油亮的糖炒栗子,抓起ㄧ張油紙把它們包好,「帶著,這是我剛煸炒好的,休息時當點心吃,冷了也好吃。」
「糖炒栗子啊?」克罕在心中想著,「若萍最愛吃糖炒栗子了,嗯,我多帶一些給她。」笑著說:「好妹妹,再多給哥哥一些吧!」
「好啊!」昕妮很歡喜,暫停了一會,「克罕哥哥,今晚你早點回來,我做個荷葉粉蒸肉和五花肉搭鹹魚給你和爹下酒,這是江浙名菜,平時不容易吃到。」
「哇,吃這麼好啊!我一定提早回來,」虎兒要將熱呼呼的糖炒栗子揣入懷中,昕妮連忙阻止他,「剛炒好的,小心燙!」
虎兒心裡想的卻是「剛炒好的栗子燒燙燙,若萍聞著香香甜甜的滋味,暖了手也暖了心,我可不能別讓它們冷掉。」不顧昕妮的阻止,還是把一大包燒燙燙的栗子揣入懷中,忍著燙,開心的上工去了。
石家牧場等著他的卻是ㄧ雙哭腫的眼睛,「虎兒哥哥,」若萍ㄧ見到虎兒就撲進他懷中,尋求他的安慰,「娘不見了啦!」
虎兒心疼的緊,「不哭,不哭。夫人也許是去市集了,或許是去上香?妳問過場主沒有?」
「爹不理我,ㄧ大早就喝個爛醉。再說我寅時去找娘時,娘就不見了,那有人寅時去逛市集的,上香更不可能,我們又不是廟裡的和尚,這麼早要去作早課啊!?」
「那~~~」虎兒心口感受到栗子的熱度,問:「妳還沒吃早飯吧?我這有糖炒栗子,妳嚐點。」
「哎喲,娘不見了,我心急如焚,哪吃的下?」
「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來,我餵你吃,現在的溫度剛好。」虎兒剝開脆脆的外殼,一股焦糖香撲鼻而來,口感香甜綿密,他細心地ㄧ口口餵著,「怎麼樣?不錯吧!」虎兒怕她吃太多上火,泡了一壺金銀花茶,哄著她:「金銀花可以清熱解毒,能減緩喉嚨腫痛,心煩心悶等症狀,還能預防感冒。妳昨晚一定沒睡好,聲音都啞了,來,再喝點。」
若萍順從的又喝了一杯,便說飽了,不肯再吃,直拗著虎兒陪她出去找娘。虎兒扭不過她,陪著山裡山外,山上山下,找了一整圈,就是沒有石夫人的蹤影,眼見日頭即將落了,虎兒無奈的說:「若萍,天要黑了,我該回家了。」
「娘不見了,爹不理我,現在連你也要走了,」若萍抽抽搭搭的哭著。
「別哭啊!興許夫人待會就回來了,還有我明兒一大早就來看妳,」虎兒輕聲安慰著。
「虎兒哥哥,你別走,求求你留下來陪我,我好怕!」
虎兒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眼角溢出的淚水似斷線的珍珠順著臉頰滴落,也跟著酸了鼻子,心頭ㄧ軟,便留下了。那ㄧ夜,他坐在床邊,讓她緊握著他的手,輕哄著她入睡。他斜靠著床柱,打著瞌睡,就這樣陪了她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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