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氣盛的甘立合被引薦進了世忠堂,剛開始只在外圍組織做點簡單的雜事,兩三年下來,終於在張雲如力保之下得窺堂奧。
甘立合進入世忠堂習藝時,黃百家年歲已高,因此傳授武藝的活大都落在了因和尚身上。當時世忠堂內稱得上高手的就是了因和尚、呂四娘、曹仁父、路民瞻、周潯、張雲如、白泰官、甘鳳池等人。八人不以入門先後、年齡大小排序,全看功夫造詣高低。
其中八俠之首「了因和尚」,出身崆峒派,武藝最高,力大無窮,一身金鐘罩已經快練到了最高境界,刀槍不入,還善使一把鑌鐵禪杖,據說是從魯智深那裡傳下來的瘋魔杖法。
八俠之二「呂四娘」,出身崆峒派,劍法精妙,才貌雙全。
八俠之三「曹仁父」,擅長一對峨嵋槍,曹州府的大地主。家財萬貫,妻妾成群,胸懷大志。
八俠之四「路民瞻」,號「華北大俠」,擅畫鷹,每畫必題「英雄得路」。絕技為氣功,據說能以薄紙為利刃,削斷黃瓜。
八俠之五「周潯」,號「中州大俠」,擅畫龍,絕技為飛鏢,能百步穿楊。
八俠之六「呂元」,又號「閩台大俠」,曾任「鴨母王」朱一貴麾下大都督,軍旅出身,絕技都是戰陣功夫,一為弓箭,一為火銃。
八俠之七「白泰官」,出身崆峒派,輕功天下第一,武功平平。
當時的甘立合論武功只能敬陪末座,絕技為鷹爪功,不過他這人很豪氣,喝起酒來,整碗咕嚕咕嚕的灌,說話又爽快,很對這些好漢們的脾胃,做人又有義氣,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經常為人排解糾紛,人面廣、手腕高,倒挺有組織規劃的能力。
世忠堂雖以反清復明為宗旨,懲奸除惡為精神,無奈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組織內也是龍蛇混雜。甘立合初見了因和尚,就覺得這人邪氣得緊。了因和尚生得肥頭大耳,膀大腰圓,一臉橫肉,一雙眼睛贼忒忒的,整天嘻嘻哈哈摇摇擺擺。據說他原是盜賊出身,被獨臂神尼所降便拜其為師。
甘立合跟著七俠們習藝,武功大有長進。習藝有成,八俠們開枝散葉,各自出山。甘立合回到家鄉,獨子甘述已經七歲了,他在縣城裡開了個武館謀生。
康熙四十六年,一念和尚聚眾起事,頭包紅布,豎大明旗號,欲攻太倉劫庫,未成。次年于吳江梅堰被捕,解至杭州遇害。甘立合偷偷地去祭拜,卻讓在旁邊監視的士兵給逮著了,當成共犯下獄,好險有好友馬維超極力為他開脫,昔日東家也為他撒了大把銀子,終於換個「言行不檢」的罪刑,被杖刑二十,責成地方官看管。
甘立合從此檯面上行事更加小心,私底下暗暗結交各路英雄好漢。
他的拳法有內外兩家秘訣,大江南北沒有幾人能勝他。他生性爽直,地方士紳常常宴請他。
這天沈大戶家在花廳裡大宴賓客,甘立合好風光,高居上坐。酒喝多了,有些躁熱,甘立合便提議道:「外頭那些讀書的老爺們為了風雅二字,皆於梅下煎茶,現在窗外梅花盛開,我們還把這窗戶關得緊騰騰的未免太煞風景了。」
說著,只見他嘴裡噓的吹了一口氣,那向南的八扇文窗,格孱孱的都開得挺直,一陣一陣梅花香吹進屋子來。滿屋子的客人都喝聲「好!」
其中有位客人還想難上他一難,說道:「久聞好漢指彈暗器,能在百步外傷人,百發百中。今日可否讓大家開開眼?」
甘立合笑道:「雕蟲小技,原是不值一哂。既然諸位有興致,如今且獻一套落梅花的玩兒,給大家笑笑!來,請主人家先打發人拿著筆隨意在幾朵梅花上做記號。」
主人依言而行,接下來甘立合把紙搓成小團兒,用手指彈出窗外,梅花一朵一朵落了下來。下人撿來梅花給主人檢視,落下來的花,都是預先有做記號的花。眾人又是一陣叫好。
甘立合的名氣越傳越響,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肥」,這天就來個名叫張大義的大力士要來踢館,說是仰慕他的威名,堅持要與他以武會友,甘立合見這人性情豪邁,有心與他結交,便答應了。
張大義身長八尺多,手臂肌肉賁張,青筋微微凸出,戴著鐵指環,猛厲發動攻擊。甘立合不慌不忙,斜倚著柱子。張大義右拳猛地擊來,甘立合輕輕一抓,張大義立刻鮮血直流,原來鐵指環已經箍入肉中。
揚州有一位富商養了個門客,名叫馬玉麟,是山東即墨人,身懷絕技,長軀大腹,體壯如牛,就是再好的馬,駝著他跑個二十來里,也是累得力竭汗喘,殆欲斃然。這人雖然看來滿身肥肉,怪的是拿布帛把肥肉綑緊了,整個人就突然小了好幾號,看是要爬牆爬樹跳屋簷,都十分敏捷,簡直就是現代運動「跑酷」的始祖。
這天富商在他面前誇了甘立合好一頓,馬玉麟很不服氣,便下了戰帖,要與甘立合決一雌雄。兩人比試終日難分勝負,約定明日再戰。
那一夜,甘立合苦思破解之道,終於悟出了「棚、捋、擠、按」,四兩撥千金的奧秘。原來馬玉麟這身肥肉就是天然的避震器,能夠緩解敵人重拳的壓力,避免臟腑和骨骼受傷。因此用重拳猛打他收效不大,不如躲他,可又不是一昧地躲,要用最小的動作耗損他最大的精神,換句話就是要活用太極拳裡「四兩撥千金」的技法。
甘立合又從少時與老僧人在紫微山上談論「罩門」一事,得到啟發。他心想要是能夠封住馬玉麟的腰陽關穴,就能阻斷督脈陽氣上通於命門,頓時叫他下肢痿痺。
次日再鬥,馬仍是拳拳到位,越攻越急。甘立合卻是變轉虛實,意由神使,真可應了「任他巨力來打我,牽動四兩拔千斤。引進落空合即出,粘連粘隨不丟頂。」
馬好重的一拳襲向甘的左頰,甘身子一矮,躲過了,抓準時機,繞到馬的身後,一指神功運氣點中對手腰陽關穴,馬頓時僵仆倒地,叫人抬了出去。
事後,甘立合很得意地對大家說:「要論力氣啊,我是比不上馬玉麟的,只能靠腦袋,是人都有罩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