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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金戈鐵馬英雄塚，碧血沉香秋風寒(2)
略顯陰暗的繡樓，一名身著水色侍婢衣衫的姑娘正緩緩步入。
仔細關上房門，摘下臉上人皮面具的同時，君莫愁反手拉開身後用來阻隔光線的厚簾，午後明媚的日照頓時灑滿一室。
愉悅地感受金色光點灑落身上的溫柔，那張原本就生得媚而不俗的精緻臉蛋，也讓陽光妝點得更加出色。
想起今天總督府裡跟周清之間的對話甚至打鬥，想到那個正直的跟一根大木頭似的有趣男人，君莫愁歡快的笑聲不覺逸出唇際。
真是的，自個兒好久沒這麼放鬆高興過了。
伸伸懶腰，把面具塞進床底的木箱鎖好，才打算毫無形象的直接倒臥繡床略做休憩，一陣冷酷的男聲便隨著來者的腳步推門進入房內。她也立即起身退到窗邊，滿眼警戒的看著眼前容貌深遂的男人。
「小蝶兒，妳剛上哪兒去了?」男人問話的音調寒冰似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也沒去哪兒，老待在這兒遲早會悶出病來，所以出去逛了會兒唄。」
極度痛恨被喚做「小蝶兒」，姑娘還是忍耐著，平靜自持地與對方的目光對視，語調淡定的答著。
但她藏在背後，緊扣住窗櫺的手卻不自覺地微顫。
瞧見姑娘家的僵硬與防備，男人哼笑一聲，大步上前施力扣住姑娘嬌嫩的下顎，迫其與之眉眼相對。
君莫愁也是個倔性子，唇咬得幾乎滲血，還是堅持不發一語地與男子安靜互瞪。
片晌，男子鬆手狂聲笑道:
「果真是頭倔驢，但本堂主偏偏就喜歡妳這股嗆味兒。罷了，我懶得再問。小蝶兒，我只是要提醒妳，如果妳敢使一丁點兒手段壞了總舵主的復國大計，就等著上北國煙花之地尋妳妹子吧。」
「余鳳靖，你真是無恥!!!!你這個……」
不待怒意驟升的姑娘喝斥完，男人便將姑娘軟嫩的身子猛地帶進懷中，恣意輕薄撫觸的同時，也不忘粗暴含住姑娘家軟嫩的櫻唇使勁兒蹂躪著。
「嗚.......」君莫愁眸中帶霧，倍受屈辱的淚水紛然落下。
不堪受辱，她趁機用力反咬男人的唇，趁男人吃痛退開的當下，又毫不容情的運勁朝他補上一掌。
讓君莫愁襲來的掌風逼得不得不後退數步，兩人間的氣氛頓時冷凝，男人週身開始凝聚起一股冰寒勁風，但這股殺氣卻又很快的消散。
瞧著眼前氣得發紅的嬌容，余鳳靖不再試圖靠近。
目光挑釁地瞅著姑娘，他故做陶醉地來回舔了舔唇上血珠。
而後，余鳳靖隨手抹去餘下血漬，冷然笑道:
「小蝶兒，妳的本事沒妳自以為是的大。只要君家小妹在我朱雀堂手中一天，妳縱有雙飛彩翼也飛不出我余鳳靖的手掌心。還有，我不是個有耐心的男人，無論妳怎麼掙扎強搏，終究也只會成為我余鳳靖的女人。這一點，妳最好有所覺悟!」
言罷，男人甩袖頭也不回的昂然踏步離去。
君莫愁定定看著囂張遠去的背影，直到遠的連影子看不見了，才像尊破敗娃娃似地沿著牆面無力滑下。
本能拉緊被扯的有些散亂的衫裙，拼命抹唇想要擦去對方的氣息。
但唇齒間殘留的，仍是余鳳靖那令人作噁的味道。
君莫愁慘白著臉，身子開始出現強烈的反胃感。
緊按腹部，伴隨像是要將心肺全都吐出來似的連續乾嘔聲，佳人珍珠般的淚水成串落下…
*****
時已接近日落時分，掩在陰暗巷弄間的半舊鐵匠鋪子仍可聽見忙碌的打鐵聲。
這鋪子挺大的，裡面最搶眼的，就是那正對著鋪子門口的大火爐，爐中火苗正旺。爐邊就是個大風箱，兩個學徒模樣的少年正賣力的拉著風箱控溫。
火爐前方不遠處，一名光著臂膀子，身形壯碩的漢子正埋頭鍛打著鐵件。
看他汗如雨下不斷揮舞十幾斤重的大錘在大鐵墩上輪番上下，而後又用小錘到處修改鐵件，這麼東折騰西折騰地，一口長劍總算森然成型。
而後，漢子將長劍放入大鐵墩旁的大水槽淬火，待「吱啦」一聲一陣白煙升起，他很快地又把這口剛經過淬火的長劍重新作了回火的動作。
好不容易完成鑄劍，漢子精利的目光檢視着剛完成的心血。
頷了頷首放下長劍，順手拿起腰間汗巾抹去一頭一臉的汗，不料一回身，就看見鋪子前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名作莊稼人打扮的青年，外貌純樸的他亮著嘴裡一口白牙，輕快喊著要跟許師傅取半個月前訂制的那批農具。
揮手讓累癱的學徒們出去吃飯，被喚做許師傅的打鐵壯漢關了鋪門，沉默的領著青年往後頭走。
一邊走，他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輕聲道:「五湖四海人才濟」
眉眼間憨厚之色早褪的農家青年微微一笑，答:「九嶽千川錦繡豐」。
確定兩邊切口能對得上，原本性子就是沉默寡言的許師傅不再囉嗦。
連對方尊姓身份都懶得問，許師傅直接領著青年向前再行一段地來到後院林子裡一口被枯葉掩藏的水井旁。
撥開掩飾的枯葉殘枝，許師傅掀開古井上蓋，與來人用事先藏掛在井壁上的繩梯一路來到井底。
原來這口井的水源早斷，乾枯的井底半年前已讓人祕密鑿出一條，僅可供一人行走的狹窄地道，地道的另外一端，也已挖好了方便出入的出入口。
將懷裡的火折子點燃，年輕人安靜地跟著許師傅的腳步在陰暗的地道內前行，直至一扇簡陋的木擋門前才停下腳步。
推開木擋門，看著裡頭幾十個前頭加了大鎖的大木箱，年輕人看似質樸的臉上不禁綻出一抹冰冷又勢在必得的笑容。
他相信本次組織計畫的大業，只要按照自己謀劃的計策進行必能成功。
對於截斷魚米之鄉江南的豐沛資源，佔據兩江總督府並徹底奪過兵權一事他是有相當自信的。
他也堅信只要這兒的堂口一戰得手，全國各地其他反清復明的同志們必會揭竿而起地予已配合。
到時候只要集眾人之力，要撥亂反正讓天下再次回到朱姓手中絕非難事。
至於那個千夫所指的殘佞清狗金寶玉，縱他才智過人，武功再高，有三頭六臂又如何?憑他一己之力肉身之軀，又如何能夠與這計畫相抗?
腦中開始勾勒萬民跪迎朱氏復辟之日，自己受皇恩加持的榮光，描摹著將金寶玉的頭顱高懸城門，供世人唾罵鄙棄的得意場景。
一抹嗜血冷笑浮現在年輕人的嘴角。
始終站在一旁瞧著年輕人表情變化的許師傅，覺得自己的喉頭翻滾著一股無法形容的苦澀。
他當然曉得這些大木箱裡裝了什麼。
身為老字號鐵匠鋪的繼承人與反清復明人士，他知曉這箱子裡裝的東西對百姓能帶來怎樣的傷害。
他只進學堂讀過幾天書，但聽他的上封說，要成就民族大義，雙手染血是免不了的。所以這種鮮血活、骯髒活，就得有人去做。但一旦做了，就免不了犧牲，但這一切也都是為了大義…
許師傅實在難以明白上封的想法。對他而言，他反而比較喜歡冷兵器。
因為冷兵器染上的只會是清狗的血，對於這點，他則是完全不痛不癢的。
但這箱子裡的東西大不同。
用了它們，老百姓可能受到的波及他根本無法想像。
即便有大義之名在前，黎民百姓又何其無辜？
許師傅打從一開始就不太能認同上封們的計畫。但身為下級，他能做的只有聽令行事，其他都不是他能問或該問的。
強嚥下心頭的苦悶，許師傅安靜退到一旁，任年輕人指揮另一批從另一端出入口前來接應的弟兄們慢慢將地道內的物品件件搬空。
又過了大半時辰，估計學徒們也該回來的許師傅再次領著年輕人回到鋪子內，當著孩子們的面送走年輕人與那批「農具」。
而後，他告訴他們這幾天不必來上工，因為老家的姥姥得了急病，他得回去看看。
目送著少年們歡天喜地拿著這幾日薪餉離開鋪子的背影，許師傅開始收拾。
靜待入夜以後，他裡裡外外地將一切鎖好。
瞧著一片飄過的烏雲正巧掩住清淨月光，過了十五，還有多少人家能夠和他一樣地繼續看著這輪明月?
輕嘆著搖頭，硬是將這些陰鬱的想法趕出腦子，許師傅迅速背上包袱，悄悄地循著地道離開鋪子。
就在他以為一切盡皆安排妥當之時，鄰人枝葉茂密的大樹叢間忽地冒出了一雙腿，枝葉微動，一抹暗色窈窕身影隨之輕盈躍下。
跟隨許師傅的腳步，來人揭開古井的蓋子，輕手輕腳地也跟著進入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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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金寶玉一行人選擇留宿總督府。
四日之後，便是三合會預定起事的十五。
清風徐徐，月明如洗的小園中，圍著石桌而坐的眾人正在用膳。
桌上的膳食看起來精緻可口，嫣紅點綠地，看得出廚子烹調的巧手與其搭配裝盤的巧思苦心。但想到數日後可能迎來的血腥，面對美食的眾人頓時食慾大減，白白糟蹋了這桌好食好飯。
往常，人們總說月圓人團圓。
一旦過了本月十五，一切是否還能與現在無異?
凝視天邊那輪刺眼的蒼白，怡親小王爺沉肅的面容使得原已低迷的氣氛更多添一股冷瑟之意。
三壺上等佳釀開始在幾位各懷心思的男人們手中輪番轉著。
此時此刻，他們也只能靜靜地把酒問青天。
究竟該怎麼作，才能讓百姓真正「月圓人團圓，千里共嬋娟」?
冷月依舊高懸，蒼天卻始終未曾示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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