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竹鑒冰心雕風骨,俠風蕩蕩皓青天(4)
話說讓怡親小王爺晾在醒心堂的薩厚安,聽完周清的匯報心裡實在焦慮。
坐立不安地惦記著金寶玉何時回來,這麼不斷走來繞去的,堂內平滑的地面幾乎要被他踩出幾個坑坑洞洞。
同樣在房內等候的周清讓兩江總督不停來回走的步子晃得腦袋發暈,才想勸他坐下歇歇喝口茶水,就聽門口一聲嬌脆的嗓音道:
「啟秉老爺,婢子是大夫人房裡伺候著的雲雁。大夫人讓婢子給各位送點茶食點心,說是讓各位喘口氣歇會兒,免得累著了耽誤公務可就不好了。」
嗓音如鶯,讓人聽得心曠神怡。
薩厚安一聽,便認出這是自個兒大夫人身邊貼身服侍的大丫環雲雁的嗓音,因此也沒多問的就允了她進書齋擺放茶水點心。
對於這個來送茶點的丫頭,周清並沒特別放在心上。
畢竟官家裡伺候的丫頭多了去,一等、二等、三等、四等、五等、六等的誰記得了那麼多?何況薩大人剛也直接點出了這丫頭的身分來路。
才想著是不是時候該出門去看看主子究竟晃哪兒去了,前腳還沒跨過門檻的周清,心裡忽地就打了個突:
「不對勁兒,一個尋常姑娘家怎麼可能走路全無聲息?」
猛一回身,就看這個名喚雲雁的丫頭正笑嘻嘻地替薩厚安斟著茶,眼看薩厚安就要沾唇飲下。
「不要喝!!!!」一聲暴喝讓薩厚安嚇得險些摔了茶盞,手一抖的他呆望著周清,才剛換上不久的官服眼看就這麼濕了一片。
一旁手上還端著壺的姑娘,對周清的喝止竟看似不驚不懼。
她就這麼站著,安靜的瞅著周清,臉上掛著的笑意絲毫未收。
見狀,周清按著劍柄的手暗暗運勁,目光一抬,他慢慢靠近雲雁。
沒料到丫頭竟連告饒逃跑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麼立在邊兒上微笑地與自己對看。這點令周清頗為納悶。
「我說…我說周將軍,你這是怎麼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能夠感覺氣氛緊繃,薩厚安不顧自個兒袍子濕淋淋的,趕緊起身插入試圖緩頰。
「薩大人,你確定這丫頭真的是雲雁?」
周清鷹隼般的目光盯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姑娘,半點不曾放鬆警戒。
聞言一愣,薩厚安轉身仔細端詳著丫頭的容貌、身型、姿態,又努力回憶著剛剛雲雁進門說話時聽見的,特有的嬌脆嗓音。
心頭有些不踏實,但他實在看不出眼前的丫頭跟夫人房裡的雲雁有什麽兩樣。
「這…她確實是我大夫人房裡的丫頭雲雁沒錯…」
「那麼,雲雁姑娘可曾習武?」周清冷聲又問。
「習武?絕不可能。兩江總督府內沒有武婢。」這下薩厚安可聽明白了。
腳下一個踉蹌,薩厚安頓時冷汗涔涔。
他暗想著,幸好方才周清機警,否則自己這條老命很可能就交代在這兒了。
「是嗎?那末將可要好好問問,這位雲雁姑娘的武功究竟從何而來?」
目光如電,周清冷叱一聲,一縷銀光已朝雲雁的胸腹奔去。
眼看寒芒將至,姑娘身形微動,以壺替己的移形換位,硬是巧妙避開了周清的攻勢,剛還端著壺的纖纖玉手,不知何時竟已多了把軟劍。
周清大駭,沒料到對方身手如此了得的他橫劍於前,此刻如臨大敵。
要知道,這軟劍可不是武藝三四流的普通三腳貓貨色能使得動的兵器。
一見軟兵器出手,周清便明白眼前的姑娘身手絕對不差。就算不能擠進絕頂高手之列,她也絕對會是個高手。
「唉呀!那柄紫金砂壺可貴重了,起碼值個五百兩。就這麼碎了徹底真是暴殄天物…」掃了一眼碎了一地的茶壺碎片,好像真覺得這壺碎了多可惜似的,姑娘搖頭嗔怪道。
瞧著姑娘眼兒彎彎,唇角彎彎,一派清純無邪的模樣。
周清也看見對方眼底一瞬間閃過的,與表象純真不相符的厲色。
「周將軍果然好威風,好武藝。看來,要跟著金寶玉果然是得有兩下子才行。」
「姑娘究竟是誰?何門何派何幫會?可否報上名來讓在下洗耳恭聽?」
沒理會姑娘話中的嘲諷激將之意,周清冷靜回應。
聽見對方中規中矩又不失禮儀的回覆方式,原本還想多嘲諷兩句的姑娘,終於忍不住掩嘴噗嗤笑出聲來:
「唉唷,說你是木頭還真是根大木頭。周將軍,你放鬆點兒成嗎?你可有聽過亂黨殺手上門探路還會自報名號,自曝身分的?」
屬於少女的嫩脆嗓音已然不再,姑娘調侃的音調隱隱帶著一絲酥媚風情,讓人聽了不覺有些心猿意馬。可惜,在她眼前站著的並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虎將周清。
「所以,姑娘承認自己確實是亂黨?」周清沉穩的問著。
「我就是啊,我從沒說我不是。」姑娘好乾脆的點頭,連做做樣子否認辯白都懶。
「那麼,在下可就容不得妳了!」話未竟,周清劍上一運勁又朝姑娘攻上。
片刻間,醒心堂內軟硬兵器相接之聲不絕,一時間銀芒晃眼。
手無縛雞之力的薩厚安只能盡量往內靠,以免遭受無妄之災。
他一邊高聲呼喚府衙軍士們前來緝凶,一邊杵在角落裡對著眼前翻飛的劍影看得是一個眼花撩亂。
周清與姑娘二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地從書齋內一路纏鬥到書齋外。
周清的功夫深沉厚實穩扎穩打,姑娘的身法變換自得靈巧如燕。
兩人一來一往的過招,周清的劍法招大力沉,抽刀斷水的劍勢更顯狠戾剛猛。
反觀姑娘的軟劍在其內力催動下翻轉如流水連綿,時曲時直地正可謂剛柔並濟。
可惜眼下是亂黨行刺的局面,否則就算只是在旁觀戰,任誰都會覺得這場景實在賞心悅目。
兩人鬥得正歡,姑娘忽地向後幾個縱躍,將軟劍慢慢合回腰際脆聲笑道:
「周將軍,看來你有幫手來了,而且還好大一群的吵死人。打群架什麽的最沒意思,姑娘最討厭啦。今天這事兒咱們姑且就算和了吧,反正以後咱倆有的是機會切磋較量。」
「哪裡走!!!!!!!!!」
暴喝一聲,驚覺姑娘生起遁走之意,周清猛地向前飛撲,長臂驟伸的眼看就要碰到來人衣袖。
「再見啦,周將軍。今兒個姑娘我玩得很開心…」
原本還近在身前的人影忽地飄至十尺開外,輕靈身姿伴著銀鈴般的笑語已然漸行漸遠。
「這姑娘好俊的輕身功夫………!!!!!!!」
眼看來人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從自個兒眼皮子底下跑了,周清氣得眼角抽了抽,恨恨地瞧著已然空無一人的前方,面色黑如鍋底。
「周將軍,賊人入府乃屬下失職,屬下立即帶兵士們去追…」
率隊匆匆趕來支援的總督府參領陳策向周清恭敬一揖地道。
心裡想著待會兒要跟主子怎麼交代的周清一聽,頓覺頭大如斗。
「不必了。此女輕功卓絕。你現在去追,追不上也只是白費力氣。陳參領還是趕緊帶著兵士們下去加強總督府內外守備,免得賊人們又有機會登堂入室。」
無力一抹臉,周清相當實際地否決了陳策的自動請纓,只是特別強調了兵士們後續的守備加強責任。
須臾,府衙的守門軍士又來報。
說是後院偏門邊有個姑娘倒在那兒昏迷不醒,看那作工細緻的衣著款式,判斷應該是府內內院貼身伺候夫人們的姑娘。
而後,出門採買剛回來的廚娘也協助指認其身分,這姑娘的確就是在大夫人房裡頭伺候的一等丫環雲雁姑娘。
那麼,方才那個「雲雁姑娘」又會是誰?
聞訊,周清低頭微忡地凝視著自己方才抓空的掌心。
此時的他,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悵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