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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之鄉番外篇一 晴雪
偶遇
華燈早上，霧濛雨絲細。
傍晚時分的一場滂沱大雨，空氣中包含的水氣，使得已經黯沉的天色，
更因此蒙上一層化不開的濃霧。
段緋滿意地環顧著剛整理好的築夢坊，轉過身去忙著扭開酒館的營業燈正準備開門，入口風鈴的一陣搖曳，她知道今晚第一個客人已經上門。
『歡迎光…』
『好久不見，緋。』
習慣性的迎客詞未竟，職業笑容還僵在臉上，剩下的句子卻如刺哽在喉，令她半晌發不出聲音。
熟悉地淡黃的身影、快慢適中的說話節奏、柔軟微低的女子嗓音，與一身悠適嫻雅的氣韻－來人不是柳無痕是誰?
有多久沒見她?
帶著少見的情緒起伏，由吧檯後奔出的段緋，面上滿佈的是驚喜與訝異。
彷彿擔憂著慢一步無痕便會如其名地遁入空氣中消失，段緋驀地伸手擭住來人稍嫌太過纖細的雙肩，開心，卻細細地端詳著好友不變的笑容。
片晌;拉著柳無痕來到吧台邊，帶著淺笑為柳無痕倒上一杯她喜歡的法國白葡萄甜酒。搶在對方還來得及開口前，段緋凝視著她道:
『讓我猜猜，妳這次主動來看我，一定是要告訴我妳又搬家了。可以讓我知道妳之前的落腳處在哪兒對吧?』
『答對了。唉!真可惜，只好把好東西送人了。吶，獎品在這兒。』誇張地嘆口氣，玩笑似地皺皺瓊鼻，柳無痕小心翼翼地從大背包裡抽出一個長約三十公分的捲紙筒遞給段緋。
『謝謝獎勵。』接過紙筒的同時，段緋也不忘難得淘氣地扮個小鬼臉。
看柳無痕希罕那紙筒的模樣，便知紙筒內必是絕世珍寶。
知道段緋喜歡彙集古董的嗜好。這些年來，柳無痕每次來築夢坊，總不忘為她帶上一份自己在旅程中得到的古董做為伴手禮。
抽出紙筒內的羊皮卷，看那色澤與觸感，一看便知是年代久遠的古物。
輕手輕腳地攤開皮卷，段緋不由倒抽了一口氣輕呼道:
『中古世紀葛利果聖歌的原譜!!!』纖指觸摸著古老羊皮上菱形的音符，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感動。
『就知道妳一定喜歡，去年到翡冷翠旅遊時拿到的。』啜口酒，柳無痕笑得開心。
『原來過去幾年妳都待在歐洲…。』小心地將皮卷重新收回紙筒，段緋含笑著道。
這五十年來，為了與秦邵君間的約定，柳無痕當下的去處在朋友間始終保持高度神秘。
除了眾人不得不共同出席的必要場合，她鮮少參予社交聚會。
但她總會在遷徙至新的停頓點後，習慣性地來一趟築夢坊探望段緋，
讓老友知道她之前舊居何處順便敘舊。
述說著過去數年的經歷趣事，看著柳無痕談笑間的笑靨盈盈。
容顏如故，眸中飛揚地靈燦依舊，段緋卻仍捕捉到老友眉眼間隱約多添的，
那抹讓她無法輕略的輕愁和矛盾。
伊人為誰枉凝眉? 為了秦邵君嗎?
凝注著好友眸中潛藏壓抑的感情，段緋陷入沉思。
『緋，妳在想什麼啊?』溫柔地低語將段緋從自我的思緒中抽離。
『啊!沒。只是…』
正專注於傾聽好友的答覆，柳無痕的嬌軀，卻因瞬間在身後忽地浮出的熟悉同伴氣息而僵硬。這樣強烈的疏離冷漠，如此氣息，捨他其誰?
感受到來者短短地窒息，略嫌艱難地背過身子，柳無痕一頭撞進秦邵君眼中跳躍的星火與驚喜激動。
火花燒痛了她的眼，她選擇垂眼避開他專注的凝視。
『是妳!!!』
『是我。好久不見，你最近如何?』短短幾秒鐘，柳無痕已然強自撫平心中的洶湧。無法面對那雙炙人的星子，她只能勉力持定，淡淡地答。
聽著柳無痕那熟悉不起風浪的問候語調，秦邵君心裡湧起說不出的苦澀。
這些年，試圖尋她千百次就為了實現那尋得她三次的承諾。
難道她真的不懂他的想法?
難道她真的對他連一點思念也沒有?
『妳…』自尊受挫，想說的話到了唇邊卻又開不了口。
『先坐吧，我正好要替無痕準備海鮮焗烤作晚餐，你應該餓了，要不要也來一份簡餐?』適時地介入其中調解兩人間的尷尬，段緋遞上秦邵君的飲料輕聲道。
『隨便…。』心不在焉地回答段緋的問話，彷彿害怕彩蝶飛去，
秦邵君漆墨般的黑瞳只是緊緊地鎖住身邊淺黃的倩影，絲毫不願，也不敢放開。
『影子呢?』打破沉悶的沉默，柳無痕開口道。
『他沒空!』有點賭氣似的回應，秦邵君略帶不滿的答。
『……』啼笑皆非。柳無痕有點不知所措地領教到秦邵君本性中，隱藏的很徹底的孩子氣。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久久見她一次，居然一開口問的人是沈霽軒那傢伙。
切！難道看到沈霽軒會比見到我還高興嗎?』沉下臉，醞釀著酸意。
秦邵君的心頭，開始小心眼地跟那位今晚剛好沒空來的倒楣至交仁兄犯起嘀咕來。
『對了。妳之前在米蘭…，那現在…妳?』
秦邵君憶起三年前在古董拍賣會結束後的偶遇，他記得那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的心痛。
彷彿再也忍受不住，秦邵君突然伸手，佔有似地緊緊扣住眼前黃衫人兒的素腕。
痛！！！
『別忘了你我的約定。或者你現在想放棄我也不反對…。』
手腕吃痛卻依舊沉穩的音調，將秦邵君再次拖回現實。
『妳…！妳想都別想，我絕不會放棄，不管妳藏到哪哩，我一定會再找到妳。』
宣告般地在柳無痕的耳邊低吼出自己的承諾，秦邵君帶著些許惱怒鬆開柳無痕的皓腕。
無視於佳人腕上讓自己一時情緒失控掐出的紅痕，狠狠地舉杯，彷若想證明自己的意志如鋼鐵般堅定，他仰首飲盡整杯純威士忌。
聽見秦邵君聲音裡的堅決。
頭一回，柳無痕鼓起全部的勇氣，抬眼望進對方那雙堅定的灼灼黑眸。
凝視著火光中的溫柔與決絕，她發現自己已然迷失在那少有燃燒的熱情裡。
這樣的男人，多危險卻又讓人不自覺地陷落。
不自覺地，柳無痕的眼底浮上一層淺淺地水氣。
秦邵君的多情，她懂得。
秦邵君的無情，她明白。
幾百年來的莫名牽扯，牽盪的不只是她的心，扯動的更是冷玥冰的情。
試問這一切要她如何能不知道？又可以怎麼了結？
她怕呵！就為了她夠瞭解他。
這樣的男人哪…!讓她的心無法釋懷，卻又怯步不前。
思量間，柳無痕連自己的心是否還有退路都不得而知…。
迭地，身旁秦邵君重拾冷靜的低沉嗓音再次響起：
『痕丫頭，等我第三次找到妳時，妳會守約不再逃吧?』
無可抗拒地迷醉在柳無痕染霧的瞳中，秦邵君細長的手指，
已然魅惑地癡然撫上柳無痕素雅的臉龐。
『嗯…。』彷彿中了魔咒般，柳無痕只能發出單音節作為回應。
她能不守諾言嗎? 早在不知多久以前，芳心已然沉淪。
輕輕舒口氣，段緋不敢驚擾地為兩人再添新酒。
將剛備好的兩份晚餐置於檯上，她悄悄地掩上後方休息室的門扉，
即使只有今夜，今夜也該會是個溫柔的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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